在裘克凡單方面的引薦下,裘文東臨時加入對抗Wisher的隊伍。那多再怎麼瞧不上這個狂傲的小子,但看在他妹的面子上,除了頻繁擠兌兩句,也幹不出其他什麼事了。
而更重要的商議内容,兩個大人不約而同對小輩進行了隐瞞。
因為他們理所當然地以為,隻要将裘文東和路裡排除在最終計劃外,就能保證自家兒子/自家妹妹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這天,裘文東送完路裡,獨自前往他爸的另一個據點。
撩開擋風的塑料簾,聽見動靜,裘克凡與那多整齊劃一地扭頭看來,見是他,相互對視一眼,随即默契轉移話題。
多年打工生活鍛煉,裘文東哪會沒有這種程度的眼力,可他卻保持着緘默,若無其事地走近。
其實憑借蛛絲馬迹,已經可以大緻推測摧毀Wisher的整個計劃的關鍵,就在于那多這隻“關鍵蝴蝶”。
按照人際場模型,身為本專業的優等生,裘文東眼前快速分解出幾條以那多為中心的關系網。
在标記為“妹妹”的人像其上停留須臾,他挪移視線,由已知線索,徐徐落定于曾經的教課老師——王美芬。
嗡嗡。
手機振動兩下,裘文東收回思緒,從外套口袋掏出,低頭查閱。
“文東,呆在那幹嘛,快過來看看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
過去少時,依舊得不到反應,裘克凡蹙眉偏首,“你怎麼了?”
四肢一瞬間冰涼,手機因拿不穩而掉落在地,裘文東攥實拳心,艱澀開口。
“路裡…出事了。”
裘克凡從未見過他兒子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緊接着,他旁邊的那多猶如一陣風般沖了出去。
雙手揪上裘文東的衣領,那多控制不住音量地大聲吼道:“你說什麼?我妹怎麼了!?”
裘文東被他推搡着,卻再沒像上次那樣實施反抗,“剛剛Wisher給我發了一張圖片。”
那多鼻息沉重,甩開他,彎腰從地上把手機撿起來,定睛看,僅是一個陶瓷制成的白色小馬挂件,“這能代表什麼?”
裘文東瞌眼,從貼身内搭中摸索出同樣質地的挂件,上面還沾着他的體溫,“這是路裡親手做的,我們一人一個。”
滋啦…滋啦…
就在這時,一牆的電腦屏幕呈現黑白雪花的閃爍,幾秒後,很快重新連接畫面。
“哈喽,親愛的老妖。”
容貌豔麗的女人一席妖冶紅裝,笑容燦爛地沖他們,不,沖裘克凡打招呼。
“王美芬?”裘克凡擰眉,不用想都知道她來者不善,“你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真是一個好問題。”
王美芬裝模作樣地用食指輕點下巴,然後歪頭,“這麼久沒見了,我和協會的人都好想你哦。”
“誰叫你像老鼠一樣藏起來,害托盤找了這麼久才找到。”
“對了。”
她的語調倏然擡高,打破先前刻意打造的陰冷氛圍。
前後攝像頭轉換,對焦監控中低垂着頭的嬌小身影,“這位,不用我過多介紹吧?”
“路裡!”那多撲近屏幕,“你想幹什麼?為難一個小姑娘算個屁,有本事你沖我來!”
王美芬的目标從始至終隻有裘克凡一人。
她直接忽略掉那多呱噪的喊叫,“老妖,想救這個小姑娘嗎?據我所知,她好像還是你兒子的女朋友呢。”
“我們之間的恩怨,沒必要牽扯不相幹的人。”
“哦,可我偏偏要呢?”
裘克凡的眸色逐漸轉深,“你想我怎麼做?”
“這個嘛,還是等我們面對面的時候再聊好了,至于現在…”
王美芬一個眼神遞過去,手下便心領神會地将音頻接入房間廣播。
“一氧化碳,一種碳氧化合物,通常狀況下為無色、無臭、無味的氣體。”
“在化學性質上,一氧化碳既有還原性,又有氧化性,能發生氧化反應和歧化反應等;同時具有毒性,較高濃度時能使人出現不同程度中毒症狀,危害人體的腦、心、肝、腎、肺及其他組織,甚至電擊樣死亡。”
“人體吸入最低緻死濃度為5000 ppm,正常濃度五分鐘,氯化稀釋三到四次後,則至少能支撐一個小時。”
“當然,我說這些不是為了科普,隻是想告訴你們,三刻鐘,如果三刻鐘你們沒有趕來的話,這個小姑娘還能不能活着,恐怕就難說了。”
甜膩女聲佛口蛇心,迫使路裡不得不從閉目養神中脫離。
“哥?冷靜一點,我沒事。”
簡單的一句話卻令呼吸無端急促起來,喘了口氣,她繼續道:“我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不敢上閣樓的小姑娘了。”
“這十年來我一直都在後悔。”
“如果當初我能勇敢一點,不那麼怯懦,堅持喂媽吃藥,也許現在所有的事情,都會是另外一種結果。”
那多自責低頭,“是我太想當然了,我以為媽可以接受你…我應該——”
“哥。”
路裡的眼神逐漸飄忽。
“我說這些不是為了抱怨,也不是要争辯誰對誰錯。”
“從小你就告訴我,做任何事情都要堅持,不要輕易放棄,可這些年我看到你為了我為了媽…咳咳…你放棄了太多,你變成了一個可能連你自己都不喜歡的人。”
“但哥,我理解你所有的不容易,在我心裡,你永遠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哥。”
“我不想再看到你放棄,媽也一定不想看到你放棄。”
“還記得我的超能力嗎?”
女孩揚起慘白的小臉,虛弱一笑,“哥,我在這裡等你們。”
鏡頭就此轉回王美芬。
她勾起紅唇,輕蔑地笑,“老妖,你敢來嗎?”
哔——
信号截斷,雜亂的黑灰雪花再次侵占屏幕。
“路裡!?路裡!!!”
那多被他妹疑似遺言的一番話折磨得差點崩潰,不停拍打着電腦屏幕祈求能再重連。
裘克凡拉住他,嚴聲喝止,“現在沒有時間給你浪費了,快告訴我們路裡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閉嘴!”
那多一把揮開他的手,失力踉跄,“我怎麼這麼傻,協會從一開始針對的就是你!我為什麼要趟這灘渾水?現在好了,路裡被他們抓走了,會發生什麼誰都不知道!”
“夠了!”
裘文東眼神陰沉,“那多,如果你是真的想救路裡,就把話說清楚。而不是在這胡攪蠻纏,怨天尤人。”
“……”
那多直勾勾地瞪着他,咬牙忍下怒火,“因為幼年親眼目睹了她父母的車禍現場,直到如今路裡仍害怕坐車,但小時候有一次,她發現自己隻要閉着眼坐車,就能把路線全部記下來,覺得很神奇。”
聲音慢慢低了下來,“所以,我戲稱這是她的超能力。”
“托盤比那多更了解路裡,王美芬可能是故意為之,我們隻有被動接受的份。”說到這,裘克凡不免歎息,“路裡已經把她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就看我們的了。”
隻不過當前的問題是,路裡既然記住了路線,肯定會想辦法給他們傳達,但究竟用何種辦法,他們不得而知。
話音落定,令人心慌的靜谧席卷而來。
裘文東絞盡腦汁,不願漏過一絲一毫可以成為線索的記憶。
是女孩略顯奇怪的話語?
目光所及之處?
眨眼頻率?
或是……
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猛然擡頭,希望在眼中複燃。
“摩斯密碼!”
·
X機構。
一位明顯是幹部級别的高層背手立于虛幻天幕下,望着兩邊驟然飙升的數值,沉穩出聲,“郭斌,是時候把磁暴手雷交給他們了。”
·
下課後,路裡本來好端端地走在回宿舍的偏僻小路上,結果突然沖出一夥黑衣人,再然後,她便被“好聲好氣”請到了這個陌生地帶。
屈坐着,别在背後的手腕遭光索箍死,路裡小幅度活動緩解酸麻,同時強作鎮靜,環視打量起周遭環境。
白色的天花闆,白色的牆,白色的地面,入目之處,除了刺眼的白再無其他色彩。
一個完全封閉的空間。
迅疾的心跳在耳邊不斷擴大,應和着某種氣體流瀉而發出的細微聲,導緻路裡臉色愈發蒼白。
方才通過敲擊椅子傳達的訊息也不知道她哥他們能不能破解,若是可以,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就應該暴露了。
盡管Wisher大概率會預測到這點,無奈,路裡隻能選擇配合。
希望她哥,能聽明白她話裡的真實含義。
四一七隧道原本是雙向隧道設計,但因為這山體有溶洞,後邊就改成了單向隧道設計,溶洞很深,可以直通北峰山。
而北峰山溶洞爆炸案,那多學生時期的第一篇報道案例,就是去那考察采料的。
二十分鐘前,裘文東根據路裡給出的提示記錄下一串隻有“左”和“右”兩個方向的字符,等裘克凡将其繪制成,那多一眼便瞧出是北峰山。
他極為熟悉的地方。
夜幕降臨,一覽無遺的山頂也平添不少遮蔽性。四下眺望,萬家燈火星星點點,甚至比頭上的天穹還要耀眼奪目。
距離懸崖幾米遠,裘文東挂斷電話,大步流星走回,“他們馬上就到。”
未雨綢缪,不能單指望他們三人拖住一整個協會。
還在山腳的時候,裘文東就聯絡了警方,謊稱今晚将有不法分子在北峰山的廢棄化工廠内進行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