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秀妍點點頭,鄭明錫遂緩聲闡述自己的見解,“我認為,這樁案件律師能做的其實很有限…崔秀妍律師你,是不是投注了太多情感在被告身上?”
聞言,崔秀妍抿了抿唇,沒有否認,“我隻是想盡力試一試。”
她、禹英禑和權敏宇,都是一年一聘的約聘律師,如果想續聘,就要有良好的績效。他們的每個行為、每樁案件都會被列入考核。
而即将對他們各項能力進行綜合測評的,理所當然就是直系上司兼責任導師鄭明錫,以及頂頭老闆韓宣榮。
崔秀妍知曉鄭明錫這麼說是為自己好,但卻不認同也不可能如此輕易就放棄。
對此,包括她的全部心态和想法,鄭明錫皆了然于胸,畢竟誰不是從年輕氣盛過來的?
“拭目以待。”
兩人在崔秀妍辦公室門口道别,随門重新閉合,内裡亮起黯淡柔光。
牆角,被褥淩亂的折疊床周圍,整整齊齊摞着五六沓半米高的資料,有些貼了便簽,有些還沒有。
鄭明錫駐留片刻,借百葉窗間隙瞧見崔秀妍那灌咖啡的架勢,預料到她今晚勢必又要挑燈夜戰。
一周後。
鄭明錫怔怔地坐在辦公桌前,仰頭承受下屬們過度意欲的宣告。
“季向心一定要獲判緩刑!”
才短暫相處過一次,禹英禑就被被告那份偉大的母愛所折服,轉而站到崔秀妍這邊。
崔秀妍緊随其後,“我們會全力以赴積極為被告争取緩刑。”她雖沒有像禹英禑那樣公然拍桌,卻肅着臉以表誠心。
“……”
看着她們一個賽一個堅定的眼神,鄭明錫不禁頭疼扶額,甚至開始後悔,自己到底為什麼要将這項重任交付給更容易沖動的禹英禑。
“難道被告有什麼不可抗拒的魅力嗎?”他真的很難理解,“每個見過被告的人都變得滿腔熱血。”
還有,他指着一臉驕傲的禹英禑,“我交代給你的任務呢?”
禹英禑顧左右保持緘默。
鄭明錫啞然,心累地選擇妥協,“…對于律師而言,為強盜傷害罪辯護的難度絕不亞于殺人罪,這是為什麼呢?”
崔秀妍對上他遞來的視線,猜測道:“因為法定刑太高嗎?”
“沒錯。”鄭明錫稍許欣慰。
“強盜傷害罪規定的法定刑是處無期徒刑或七年以上有期徒刑,我再強調一次,至少要判七年。”
“就本案來說,法官從輕量刑最大減刑幅度是多少?”
禹英禑搶答,“審酌減刑不得超過法律所定之減刑範圍在判處有期徒刑的情況得減輕其刑期至二分之一,所以至少要判三年六個月。”
“但必須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才有辦法獲得緩刑,因此不僅要主張審酌減刑,還要将法定減輕事由盡可能全部找出來,争取再度減輕刑度,否則不可能獲判緩刑。”
鄭明錫語重心長,将其中利弊盡都分析清楚,最後作出總結,“所以強盜傷害罪的案件總是會處以實刑,而且被告曾有逃逸行為,别說減刑了,她的刑責可能會加重。”
“可是…”
崔秀妍瞅瞅無言以對的禹英禑,再瞅瞅鎮靜從容的鄭明錫,堅持道:“基于被告逃逸五年期間并未再犯其他刑事案件且本案為其初犯,同時念在被告即使過去五年依然沒有忘記自己當初犯下的罪行以接受處罰為目的自首,隻要揪住這兩點審酌量刑,我們應該就可以借此作為參考因素争取獲判緩刑。”
“喔。”禹英禑恍然大悟,“自首,對,她自首了。”
眨眼頻率徒然增快,鄭明錫擡手松了松莫名緊起來的領帶,堪堪要啟唇把話題岔開。
“自首是最基本的減刑理由我和鄭律師居然忘了。”
禹英禑定論,“我們是笨蛋呀。”
鄭明錫:?
他不是,他沒有,别瞎說。
抿了口水以掩尴尬,“對律師而言時間是最重要的資源,你們,快去吧。”
崔秀妍笑,“好的。”
“是,我知道了!”
話音一瞬間重疊,再然後,禹英禑幹勁滿滿,直接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自從禹英禑加入汪洋,分到自己手下,鄭明錫感覺自己失語的次數都變多了。
而這絕對不是錯覺。
他當即出聲,“讓她‘籲籲’下來。”
聽及這個特定的詞語,崔秀妍複又忍俊不禁地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