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允猶豫下,還是實話實說。
納斯大叔罵了聲:“這小子真是臭不要臉……老子活着的時候給他掙了多少錢,死了還惦記着老子的。”
“我會讓他付出代價,”商允扶住旁邊的椅子穩住,“如果不想待在這裡,我就帶你離開。”
在誰看來,對着自己的屍體都舒服不到哪去。
納斯大叔搖頭:“算了,也算是新奇。”
遠處柏理看着商允對着面前不存在的人說話,渾身惡寒,趕忙叫小七和安娜:“快看,又在說話了。”
安娜看着商允緊張道:“這種情況下是不是不能和他反着來啊?”
小七若有所思看着商允沒說話。
潔白安靜的房間裡,神父拿着樹枝站在台上,屍體就躺在面前。
商允站在前面,聽神父念着悼詞,身邊的安娜鼻子一酸,躲到小七身後不忍心再看。
老鷹盯着禁閉雙眼的人,最後又扭過頭:“也不知道給我穿個好看的衣服……”
等儀式結束,神父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金這才迫不及待上前:“可以了嗎,外面人在等着呢。”
他這麼急,安娜也看出來不對:“為什麼這麼急,保險到底是幹什麼的?”
金噎住:“呃,就是……”
“就是能掙錢的。”商允替他回答,“是不是啊?”
金額頭滲出汗,“也能這麼說……”
柏理想了會:“是不是你去年讓我們簽的文件?”
去年冬天,金曾經拿來幾張紙讓他們簽,說是雜技團有幫助。
溫蒂大嬸還問這些是什麼,金說是保證他們安全的。
雜技團裡沒幾個人識字,看也沒看就簽了名。
現在問起,金不好解釋,隻能含糊應過去:“就是納斯意外離去後他們會賠償。”
“賠多少?”
金大緻說了一個數。
安娜皺眉:“可是納斯大叔都離開了,他還要錢幹什麼?”
金叫來的兩個人聞言嗤笑:“這就不管我們的事了。”
他們檢查完離開,隻讓金明天去辦手續。
金追上去:“現在不能辦手續嗎?”
其中一個人:“不行,金額太大,手續複雜,至少得明天。”
金顯然是有些不滿,但是沒有繼續糾纏下去。
“既然是納斯大叔的錢,”商允走到他身邊,“那就根據納斯大叔的遺願來吧。”
金頓住:“你什麼意思?”
商允一字一句重複:“意思是,這錢按照納斯大叔的遺願來。”
金臉色霎時難看:“但是他已經死了。”
納斯大叔站在商允肩膀上,撲騰翅膀,“對啊,我已經死了,而且我沒有寫遺願。”
商允摁着它的鳥頭:“誰說沒有遺願,他隻不過是沒有告訴你們,單獨給我了而已。”
金盯着他:“那你把證據拿出來。”
安娜和小七被倆人說的莫名其妙,但看商允笃定的樣子還是沒有貿然開口。
商允坦然道:“在旅館,回去可以給你看。”
金咬牙,甩着袖子往外面走。
柏理看他走遠,靠近商允:“他怎麼了?怎麼這麼惦記着别人的錢?”
商允冷笑,擡腳跟上去:“誰知道呢。”
儀式結束後神父會安排進行火化,祈禱等後續,幾人雖然不舍,但也隻能看着納斯大叔離開。
納斯大叔看他真要往旅館走,找那什麼遺囑,急得用腳踩他:“我就根本沒寫,你想去哪找?”
商允:“那你現在寫你的願望。”
納斯大叔被他不慌不忙的樣子氣笑:“這能管用?”
商允颔首,讓他随便想。
納斯大叔破罐子破摔:“首先我要喝不完的酒。”
“然後我想你們每年來看我時候帶上報紙或者小說,雖然我不看,但是吉安喜歡。”
商允提示他:“那些錢呢,你想用來做什麼。”
納斯大叔不假思索:“給你啊,我留着幹什麼。”
商允腳步停住,無奈道:“我有錢,你不用給我。”
納斯大叔嘿了聲:“行,捐了吧。”
他頓住:“捐給天使家好了。”
天使家相當于孤兒院之類的地方,收留了大批孤兒,經常有社會上的人士捐款。
商允嗯了聲,“這麼多錢,對方一定會給你在報紙上選一塊突出的位置感謝你的。”
納斯大叔笑了兩聲:“說得像真的一樣。”
商允嘴角勾起沒說話。
柏理跟在他身後,把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眼睛頓時瞪大,回頭給安娜使眼色。
真是要瘋了,他竟然聽見帕頓在和納斯大叔商量遺産?
小七擺擺手示意沒關系,三人一路無話到了旅館。
金提前他們一步回來,就是怕商允做手腳,看見商允進門,連忙招手讓他上去。
商允倒是無所謂,反而是納斯大叔,離房間越近歎氣的頻率越頻繁:“我知道你是為了我,但你這說謊……”
商允推開門徑直走進去,從枕頭底下抽出一張有些皺皺巴巴的紙:“我沒撒謊。”
他慢慢展開,是納斯大叔曾經給他寫得信,每張都很短,但是每張最後都寫了納斯大叔的名字。
第一張:
給我買點當地的酒,我還沒喝過那麼遠的地方的酒呢,錢你先墊付,等我有錢了我要買很多酒,記住了!給我買酒!
第二張:
昨天我去逛了古玩場,看見幾枚很好看的金币,你能用來表演魔術,但是太貴了,我沒買,那老頭一看就是刻意加價,然後我就當着他的面在旁邊的攤上買了幾張報紙和以前的小說燒給吉安了。
你也記着買幾本送過去,要英文版。
第三張:
今天金去天使家了,本來是想帶幾個小孩回來培養的,結果看來看去沒有合适的,臨走的時候有個小孩抱着我大腿喊叔叔,我一心軟,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捐了。
我說這些不是讓你誇我,我是說我沒錢買酒了,給我買點送過來。
第四張:
最近雜技團生意不是很好,現在都沒人看雜技了,有一次表演竟然才來了兩個人,你都沒看金那臉色差的啊……
第五張、第六張……
商允把紙整整齊齊放好:“這就是他的遺囑。”
金看着一沓紙,話哽在嗓子,半天都沒說出來。
納斯大叔也沒聲了,半天才說話:“你這小子,這東西還留着。”
商允垂下眸子:“保險的錢,我要用來買酒,買書,捐給天使家。”
無論哪一種選擇,都不會給你用來滿足私欲。
柏理在聽見商允念信上的内容就抿緊嘴,忍不住躲到窗簾後面抹眼淚。
金掐緊掌心,看着商允的神色有些異樣,不論是在教堂阻止他看屍體,還是現在的遺囑,為什麼他總感覺他看出來自己的計劃了。
可是他明明計劃的萬無一失,帕頓又是怎麼看出來的。
安娜接過紙仔細看,眼眶逐漸濕潤:“既然這是納斯大叔的願望,我們就按照這個來辦吧。”
她看向金:“團長,你覺得呢?”
金胸口起伏幾次,最後勉強勾起笑容:“我這……都可以。”
雖然雜技團裡的人對保險了解很少,但他也不敢光明正大把受益人寫自己的名字,就怕哪天被發現鬧起來。
而納斯大叔的受益人寫的是帕頓。
他本以為帕頓幾年之内是不會回來的,沒想到竟然這麼快,而且還知道保險這種東西。
幾乎是在商允帶他回來拿遺囑的時候,他心裡就清楚,這錢他算是拿不到了。
現在,商允說:“謝謝團長,要不是團長,納斯大叔的遺願我們也不能實現。”
雖然是感謝的話,但他眸子裡沒有任何情緒,好像在看一件沒有生命的東西。
金吸了口氣,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沒關系”。
安娜今天哭得太多,聽見商量完遺産,拉着小七往房間走:“那我們就先回去了,你們也好好休息。”
她看向柏理:“你今晚好好看着點帕頓……”
柏理點點頭,讓她放心。
小七走到門口,看向還在床邊站着的金:“團長還不走嗎?”
金這才回過神一般,僵硬地走出去:“哦。”
小七看他離開,又看向商允:“你好好休息,你的帽子落在我那了,我一會給你送過來。”
商允垂着頭嗯了聲。
安娜想趕緊回去敷眼睛,拉着小七離開。
房間裡就剩商允和柏理,柏理小心看了眼他:“我打地鋪。”
他倆沒在一個房間,但安娜擔心商允出意外,這才讓柏理來看着他。
柏理看商允低着頭不說話,歎口氣抱着被子:“不要太傷心了,每個人都會死的,納斯大叔隻是早了點……”
他絮絮叨叨,聽見門響了幾下。
柏理主動去開門,看見是去而複返的小七,手裡沒有帽子而是幾瓶啤酒。
“小七哥?”
小七點頭,展示手上的啤酒:“今晚需要熬點夜,你可以嗎?”
柏理瞬間意會:“當然可以,快來快來。”
商允坐在床上,看小七回來隻是擡起眼皮。
小七坐在他對面,摸摸趴在床上的老鷹:“安娜不想讓我來找你,怕你太受刺激,我隻能找借口過來。”
他打開一罐啤酒遞給他:“想和我說說你離開之後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