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入裡屋,酒味混着點燃的熏香,撲鼻直來,雜糅的香味讓人鼻尖聳動,春風的清新也驅不走,晏城捂着鼻,皺眉不已。
“嘶——”
晏城幾乎犯嘔,忙跑到窗前打開,使屋内氣流通暢。
也不知鐘旺,是怎麼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睡着的!晏城對他,略有些憐惜。
直歎可憐。
陶嚴同樣皺眉得很,在鼻尖扇去這些濃味,又疑惑着,他關門前,明明将窗戶打開,通了會兒風。
又想,他大抵開得太多,寒風襲來,鐘旺睡夢中也不覺暖意。
還需走過一屏風,晏城以還得給鐘旺些許隐私感,阻了陶嚴推開的想法。
站在屏風外,伸手在折木處敲了許久,晏城大聲喊:“鐘旺,殷大人已下朝,到該起來的時候。”
他聲音雖大,卻隻引起屏風内鐘旺細微的翻身聲,仍舊埋在枕頭裡輕淺呼吸。
太過溫柔,陶嚴對此頗有困惑,自個這同僚啥時如此溫柔,每次喊人起來,不都是大開門窗,掀被子,讓冷風送醒意。
你小子有點不對勁,陶嚴挑了眉,與晏城對視。
“……”
晏城連忙伸手畫叉,彰顯自個清白。
他可是有對象的人,當不得陶嚴這等造謠!
陶嚴回頭,站在屏風前:“旺财快起床,小心殷大人拿靴狠狠踢你,殷大人這腳法可厲害了,等會你别站都站不起!”
殷大人啥時這麼幹過!
晏城霎時看向陶嚴,精緻眉眼間的困解,如蒙蔽青山的雲霧,花瓣形的眼眸睜得老大。
但殷少宿名一出,還熟睡的鐘旺蹦跳着從床上爬起,透過投在屏風上的身影,可瞧殷少宿對他的折磨,幾乎成了少年青蔥夢境裡的惡人。
邊撈過枕旁的外袍,雙腿重重套進靴子,跺跺腳,勉強把腳跟擠進去。
“馬上,馬上!殷大人等會,我已經起了,在路上了!”
綁頭發來不及,鐘旺抓着淩亂的發絲加快梳理,又忙亂着左腳右邁,右腳原地不動,快步走出屏風。
剛到屋間,敞開的門窗沒瞧見殷寺正緊皺的眉眼,隻見兩位主薄站在眼前,一位不爽地看他垂落的長發,一位含笑靠着梁柱。
心頭的大石落下,鐘旺重喘着呼出一口大氣,扯着頭發說:“我還以為殷大人來了。”
“他沒來,你很傷心?”晏城笑問,眸眼上下打量着鐘旺。
也不難說,那些女扮男裝的影視作品,女主發髻被扯落,鼓風機一吹,女性柔美的氣質展現得淋漓盡緻,旁人很輕松辨認出真實性别。
想着,晏城擔憂地看向陶嚴,同僚可不清楚鐘旺的身份,怕他出手搗亂劇情發展。
陶嚴倒是有些驚訝,但為的何事,與晏城心想的不一樣。
陶嚴:“紮起!衣衫不整、蓬頭散發的,殷寺正可見不得,上次幾道被逮住,站在堂内遭罵許久!”
“……”
你想哪兒去了!
晏城心裡委屈,癟嘴不敢言。
上次,那是他起床起晚了,又被人洗了頭,怕感冒才不束。
誰知被殷寺正瞧見,說了好一頓,還說幸好沒被禦史台的豺狼發現,不然一份參奏,夠他喝好幾頓!
可委屈了,晏城氣得一天都不想理殷少宿,縮在裡屋等頭發幹才出來。
參就參!他就是個七品官員,參奏也是上達東宮,謝知珩看了,也不會說他什麼!
最多加挨頓罵。
挺身而出的陶嚴摟着不服氣的晏城脖頸,勸導:“殷大人也是為你好,禦史台那幫豺狼整日沒事幹,就盯着我們衣冠。”
“上次還參了喬尚書,參他在小朝會裡舉止不雅,待君不正,謀害同僚!”
“能有個什麼舉止不雅,不就喬尚書當朝哭鬧,罵得幾位尚書不敢還嘴!”
“還謀害同僚,不就把各部上請批款的奏折,扔回諸位尚書大人臉上嘛!”
“大驚小怪的!一日不參個五份,像是割了他們肉似的。”
“……”
感覺自己不參加大小朝會,少了很多熱鬧可看,晏城在心裡遺憾不已。
若沒出那檔子事,他個二三年狀元,也是能入翰林院,最低也能入個禮部,參加個大朝會。
隻歎,人無再少年,他也回不到那時候。
思路回到現下,前頭擔憂許久,怕陶嚴嘴碎揭了鐘旺女扮男裝的外殼,晏城才不斷阻撓。
但老媽子,隻專注鐘旺未束的長發,會被殷寺正罵的後果。
可說起殷寺正,晏城便聽外廊有腳步聲靠近,與虛胖的大理寺卿不同,又不是那些喜歡成群結隊的捕快。
腳步偏穩重,邁步頻率不雜亂,一聽就是殷寺正人過來。
想來是在堂内等得不耐煩,親自到裡屋逮人。
晏城轉眸看了眼還在忙活的陶嚴。
為成功娶得美嬌娘,他可學了不少功夫,束發的動作又快又利落,眨眼間,紮了個高馬尾。
高馬尾算少年人常用發型,表現的就是一個幹淨清爽,不分男女。
很多女扮男裝的角色就偏好這種發型,鐘旺為了更彰顯男性身份,眉毛塗得老粗,盡學那些大老粗捕快,糟蹋自個樣貌。
陶嚴不可管他,擇了些碎發融入眉眼,破了他那強行顯來的剛硬,多了些少年美感。
眉眼不緊繃時,長睫下垂,女性的柔美添了進去,使得他雌雄難辨,更難區分出來。
“這下不就好了,先前那模樣可醜,與旺财沒個區别。”陶嚴拍去手心的眉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