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磨花草的窸窣訝然歇住,後腦蓦然來幾男聲,鐘旺尚未反應過來,長刀的冷光折入晏城眸眼裡,實在略有刺眼。
長刀出了半截,鐘旺指腹緊緊按住,不完全出,也不使其落。
方出半刻,所有聲音都于此刻啞然而止。
連略帶怨氣的陶嚴也紛紛閉上嘴,貼着晏城顫動的手臂,與他抓不住萬物而抽搐的手。
陶嚴靠他不遠,于耳畔輕訴:“某,可沒惹他吧?”
晏城不敢言,細微的搖頭,手無寸鐵之刃、手無縛雞之力的他們若竹箸那般聚集一塊兒,這般不輕易折斷。
他們是易折的瘦竹,是将傾的蘭花,是揉捏的桃枝。
對上鐘旺,他們太過于嬌弱。
“……”
“旺财,行事别過界,留人一線生機,切不可與人結仇。”
陶嚴小聲念叨,離他越近的晏城,都有些未聽清。
何句?自是那聲旺财。
細長的眉眼似一把柳葉刀,鐘旺挑挑眉,回:“阿娘隻告知我,拔草要除根!”
二人頓時一怔,一左一右,伸長手臂,邀鐘旺往前幾步,去細細聽。聽聽那些人做甚,可有說什麼,是否越界。
“可需報與兵馬司?”鐘旺仰頭問。
陶嚴搖搖頭:“無需,淮陽巷常有詭事出,遇上我等,也算是功績一條目。”
他們商議着該如何行事,如何謹慎,如何安全。畢竟都非蓋世大俠,無法摘葉飛花,定要好好籌劃一番。
晏城尚未參與,他略感疲倦,盤腿坐在草叢旁,眼皮上下争吵不休,似決裂又似複合般,擾得晏城無法安然。
哪怕如此,他也緊盯着夜色中幾抹過濃的身影,不敢高聲語,隻敢輕聲詢問。
一心作二用,晏城掌心托起倦累的臉頰,心裡不斷思索着。
今日怕是不能早回府去,忘與殿下道回府晚,忘與他言想與同僚共逛街巷,也忘與他說,回家途中偶遇事件。
啧,晏城無聲在心裡感歎。
他又非某小學生,下池從不抽中當期,出門從未刮中彩票,怎今日這般巧遇。
先前的困惑,由此解除。
“先把這些姑娘的屍體挪走,然後呢,我們再将鎖在車裡的姑娘,拖到樓裡去。”
另一人點點頭:“小心點她們身上銀飾,都不曉得怎麼處理的,錘頭敲得邦邦薄,特别鋒利。上次,有個甯死不從的姑娘,直接割了!”
“嘶,南疆姑娘都這般狠烈?”
“要說,還得是綁江左那邊的姑娘最好,她們都被家裡養得嬌貴,那腰子,那身子,就跟抓個跟柳樹一樣。”
“弱柳扶風,你是想說這個?”
“啧,還是你郭老六比我有文化多了,我就個土地裡刨食的,沒讀過什麼書。”
郭老六環視左右,貼在那大老漢耳畔說:“等這次事忙,你也有機會的。”
“聖教佑我等平子。”
各自影子于腳下堆疊,由癱軟的肉身吸引,漫入血色都吞食的黑暗裡。
晏城聽不清他們念叨着什麼,偶有月華撒落,照得那幾人中,獨兩人表情虔誠萬分。
一時不解,一時略驚訝,晏城不理解他們為何如此,是信道?還是佛,儒教也算一方大教,可自融入科舉中,儒教便被文人占據。
不會信仰基督吧!
越發覺得這個可能性,中真率賊高,根據謝知珩東宮囚困的穿越者數量來瞧,怕是有不少誤入。
盛朝一如他曾知的唐,眉骨深邃者不在少數,奇發異服也非是沒有。
晏城眉頭緊鎖許久,額間所有紋路都融入山根,連輕掃他眉心的蘭草,也無法撫去那輕微的愁緒。
“可有聽到什麼?”陶嚴蹲在他身旁,瞧他臉目,擔憂地問。
晏城未語,湧上的思緒雜亂,是抓不住,也摸不着的黑夜,牢籠般困住了他。
鐘旺不解,她站得稍靠後,未瞧見晏城,隻知晏城蹲着不挪位,像極了大理寺内那些一蹲守茅廁半刻鐘的同僚。
有點氣,鐘旺嗓音壓低,聲音幹啞般吐出:“晏大人,可是又睡着了?竹林苑離此不遠,可需我等為你開間香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