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
女孩轉過頭,讓她噤聲。
露西·莫德·蒙哥馬利抹去眼淚,忍住嗓子裡的哽咽,卻在看清楚她的面容的第一時間愣住:“銀——?”
——“安妮”捂住了她的嘴。
—B—
日曆上的日期又畫上了一個新的圈。
但是,
中原中也盯着這個圈看了好久。
他猛地丢下了手裡的筆——深深地插進牆壁裡。
然後,
用力撕毀了這張已經畫滿一大半的日曆表。
日期沒有意義。
年齡也沒有意義。
他曾經那樣期盼着成年和長大,但最終那份願望、希冀和渴望都被人刻意扭曲,編織成了夢幻的、甜膩的、痛苦而又快樂的、桃色而又腥的、快感。
長大沒有意義。
長大後的他,和年幼時隻能依附于他人存活的他毫無區别。
哪怕他學會了說話、寫字,學會了不使用那個大部頭詞典都能流利地誦讀和背誦法語的詩歌和童話故事。
哪怕他學會了控制自己的力量,學會了格鬥、打架和暗殺——如果那能夠被叫做暗殺的話。
他也依舊沒能從太宰那裡得到任何一句解釋和任何一句答案。
外面是什麼?
窗戶外面是什麼?
房子外面是什麼?
窗戶的外面還是窗戶。
房子的外面還是房子。
他活在四四方方、永遠擁有盡頭的小屋子裡。
太宰說,你不可以出去。
太宰說,不可以。
日曆紙撕毀後大片大片的碎紙屑落下來,像是賀禮時的彩屑,又像是紛至沓來落下的雨和雪。
那是他記憶最早的時候,落到他手臂上和臉頰上的濕痕。
記憶中的他問:“那是什麼?”
記憶中的太宰背着他,體溫傳達過來,貼着的地方讓整個人都跟着暖烘烘的,他說:“那是雨。”
記憶中的太宰說,“下雨了,我們得找個地方躲起來。”
記憶裡的他什麼也沒有問,隻是用力地勒緊了手臂,像是雛鳥一樣,緊緊地将臉依偎在他的臉旁:“嗯。”
但,現在的他站在紙片雨裡,問:“可是,為什麼?”
無人回應。
他在空曠的屋子裡顫抖了一下,面無表情地、慢慢的、蹲了下去,然後,一個字一個字地、學着太宰治的樣子,說:
“因為外面很危險。”
外面很危險。
有多危險?
—A—
“現在感興趣接下我的委托嗎?”唐澤伊織笑嘻嘻地看着他,“安德烈·紀德上校?”
房間裡安靜極了,安德烈·紀德能聽見猛烈而急促的呼吸聲,像是有誰在拉着風箱一樣。
呼哧——呼哧——呼哧——
吵得他耳朵、腦袋、眼睛疼。
呼哧——呼哧——呼哧——
他盯着唐澤伊織的笑臉,盯着唐澤伊織的鼻子,盯着唐澤伊織的眼睛。
那雙眼睛清澈而又幹淨,但又如同幽邃的深潭一樣深不見底。
那是一個無異能力者。
一個不知道打哪兒來的無異能者。
一個徹頭徹尾的戰五渣。
安德烈·紀德看到他從窗戶上倒挂下來都會發自内心地擔心(和鄙夷)他會一個不小心從那上面一頭栽倒下去,然後擰斷脖子摔死的那種,徹徹底底的戰五渣。
可是,可他的腦子裡面到底都裝了一些什麼樣的東西啊。
老天,森鷗外那個老匹夫到底是為什麼直到現在都沒有把這家夥的大腦殼給撬開,看看裡面到底有些什麼奇妙的東西啊。
唐澤伊織靜靜地看着他,面帶微笑,靜靜地等待着,笃定地等待着。
而他——
呼哧——呼哧——呼哧——
風箱的聲音越來越急了。
而他——“為什麼不?”
安德烈·紀德将自己從那張寬大的躺椅上拔出來,他聽見有人說——
不,他聽見的是他自己的聲音,
他說:“為什麼不?”
安德烈·紀德上校說:“為什麼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