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大人過分熾熱和明亮,且祂越是光明磊落,坦然和不設防,就反而會襯得自己越發陰暗和不堪。”
“我是個自卑的、不堪的家夥。”
“自始自終都是個旁觀者。”
“直到……我發現哪怕是這樣的自己,竟然也擁有足以改變一切的力量和能力。”
“所以哪怕我是那樣的不堪和陰暗,”唐澤伊織微微揚起唇角,“也沒辦法拒絕為神明大人做點什麼的沖動呢。”
“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出于我的私心。”
“我從沒有詢問過祂到底需不需要——當然,我也沒有辦法去詢問——‘老鼠是見不了光的’。”
“我從沒有詢問過這樣一廂情願的愛是否是他所需要的、他所想要的、他所願意接受的。”
“我隻是在‘自我滿足’而已。”
“滿足于‘我正在救贖神明大人’的臆想。”
在大倉烨子擔憂的目光中,唐澤伊織眉眼彎彎,舒展開來,笑得坦然:“我知道。但我不改。”
因為祂——根!本!就!不!會!做!出!令!人!滿!意!的!選!擇!
他幽深的瞳孔隐隐浮現出虛浮的黑金色,又很快消散了。
大倉烨子揉了揉眼,終究還是沒能想明白自己剛剛是不是眼花了。
但那并不重要,因為此時此刻更令她在意的事情有且僅有一件:“我也不知道福地櫻癡隊長更希望我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他希望你做什麼,但我可以給你一句建議。”唐澤伊織收斂了面上的全部神色,難得肅穆,“‘不要為他去死’。”
“可——”如果不是數年來的交情,就憑這句話,大倉烨子就能讓他死個無數遍了。
“‘哪怕是神明也是會犯錯的’,烨子。”唐澤伊織踮起腳尖擡手摸了摸大倉烨子的頭發。
三歲的男童擡手摸摸頭、教導十二歲幼女的畫面很是滑稽,但倆人都并不覺得有任何問題。
唐澤伊織繼續道:“哪怕是再出衆的人也是會被人欺騙誘哄的,而往往越是那樣的人,所能犯下的錯誤就會越大。”
“我想烨子你應該不會希望那位至死都停留在罪人和所犯錯誤的恥辱柱上的,對吧?”
“我不希望你僅僅隻是為他去死,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希望你能夠彌補他的錯誤和漏洞——就像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一樣。”
大倉烨子睜大了眼睛,在想明白唐澤伊織所說的内容後抿着唇連連點頭,而後就那樣頂着唐澤伊織的小手問:“所以伊織殿你是在彌補你的神明的錯誤嗎?”
唐澤伊織收回手,放在背後甩了一甩。
“——确切地說,我在‘糾正’祂的錯誤。”
—B—
白鲸。
盡管其身為異能産物,但因為已經被組合改造,七成武器化的白鲸此時此刻僅僅隻是一整座空中要塞,赫爾曼·麥爾維爾的異能産物白鲸已經被組合改造成了一整座空中要塞,無法再用異能手段操縱它,僅僅隻能勉力維持着機體的正常運轉。
可是,在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的各方的遠程重武器的攻擊下,報錯的内容也跟着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直到徹底無力回天。
在戰火洗禮的中場,白鲸上的其他人便都已經選擇跳傘或者使用其他手段降落,除了高級秘書官不幸被流彈擊中外其他人都已經平安落地。
然而赫爾曼·麥爾維爾卻拒絕了與他們同行。
他選擇陪伴在作為被瞄準的靶子,千瘡百孔、無聲嗚咽的白鲸身邊,選擇陪伴在自己的異能産物身邊,直到他們生命的最後時刻。
赫爾曼·麥爾維爾曾設想過他的老夥計最終會在怎樣的戰争中退役,但在這場戰争真正到來的時候,他還是感到不可思議。
——舉世皆敵。
這可真的是,舉世皆敵啊。
赫爾曼·麥爾維爾粲然一笑,他已經足有六十八周歲,他的人生已經走向末路,他的組合也早已經有了新的團長接手,弗朗西斯·斯科特·基·菲茨傑拉德是個不錯的好小夥子,就算沒有自己他也能繼續帶領組合走下去。
赫爾曼·麥爾維爾撫摸着他的老夥計,按下了那枚并非自爆而是最終反擊的按鈕。
現在,讓衆人瞻仰他們最後的輝煌吧!
“這是最後一擊了,我的老夥計。”
“轟——隆隆隆隆——隆——”
—A—
“轟——隆隆隆隆——隆——”
哪怕是在港口黑手黨的隔音賊好的首領辦公室内,突然響起的轟鳴聲依舊震耳欲聾。
芥川銀的回複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噪音給吞沒掩蓋,她努力放大了音量,但最終還是喪氣地閉上了嘴巴。
這聲音仿佛響了好久。
但實際上也就僅僅隻有那麼數十分鐘。
隻是,直到它徹底停息,耳朵邊卻似乎依舊綿綿不絕地響着“轟——隆隆隆隆——隆——”的回響。
芥川銀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終于能夠說出自己遲來的回複了。
“很抱歉,首領。”
她鄭重地垂下頭,“我不願意。”
“有時候我真的想不明白唐澤伊織到底給你們吃了什麼藥。”
被下屬當面拒絕,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森鷗外卻并沒有生氣,他隻是扶着額頭,微微有些無奈地笑着,“能讓你們這樣死心塌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