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人”啊……
……
哪怕這幾人對峙的決心可以海枯石爛,始終維持住動态平衡,但霧氣終究是散了。
人,數不盡的人和屍體,還有各式各樣的彈藥武器(甚至包括了簡易彈弓和投石這種“武器”)出現在衆人面前,濃重的血腥氣讓人作嘔。
槍林彈雨之下,織田作之助放棄了繼續射擊,折身回去保護唐澤伊織。
唐澤伊織是童叟無欺的真·手無縛雞之力,而他離他們的那段距離原本是不讓太宰治突進逮住他的保護,但此時已經變成了對織田作之助這位保護者前往他身邊的阻攔。
“還好嗎?”
織田作之助滿臉、滿手都沾染了鮮血,但他并沒有在意這些,隻是将唐澤伊織從已經破破爛爛的掩體下小心翼翼地抱出來。
——他放棄了不殺主義。
——也放棄了續寫小說的資格。
但,為了孩子們的平安,為了守護唐澤伊織,這似乎又是值得的。
唐澤伊織定定地看了一眼織田作之助的手,什麼也沒說。
這并不是出于他的蠱惑,同樣的異能力他有紀德就夠了,不需要在織田的身上再大費周章。
“不好,”唐澤伊織有氣無力地答,放松了身體癱軟在織田作之助的懷裡,“我也不認為三言兩語就能接回神明大人,但我還是很喪氣——果然,神明大人是在他手裡。”
織田作之助腳步一頓:“你不确定?”
“可你不是一開始就告訴我們……”是太宰治帶走了他嗎?
織田作之助沒能繼續說下去,因為唐澤伊織此時的狀态實在是太糟糕了。
“啊……我不确定。我太蠢了。”唐澤伊織苦笑,“但現在我确定了。”
他繼續笑,無力而又瘋癫,“蠢人也有蠢人的智慧嘛。”
唐澤伊織隻知道最開始的時候太宰治将中也帶走了,但這麼多年過去,他又不是神,他怎麼能知道太宰治是将中也帶在自己身邊、還是藏在别處、還是就藏在自己身上呢?
好在太宰治自己親口承認了,他将中也就藏在他身上,甚至,就藏在他體内的某處。
——太宰治這樣的聰明人,對“愚蠢”有着與普通人不一樣的認知。
——他以為唐澤伊織推算到了第五層,但唐澤伊織實際上還在第一層徘徊着呢。
——唐澤伊織因為自知自己的孱弱,于是拼盡全力刻意營造出的壓迫力實在是太強,這讓他下意識正視了唐澤伊織,将其視為與自己、費奧多爾同一層次的對手,于是以為唐澤伊織知曉的那些他自己一眼就能想明白的事情,唐澤伊織實際上還一無所知,便被太宰治自己給透露出去了。
可太宰治“随身帶着中原中也”的這個事實,也真是太令人絕望了……
更要命的是,他的存在已經無可避免的引起了蝴蝶效應,就連織田作之助都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放棄了不殺主義,太宰治又會在與他的對峙中變成什麼樣?
公式書上白紙黑字寫下的那些東西,最終都會變成一堆廢紙嗎?
到時候他又要怎樣才能将他的神明殿下拼湊起來?
唐澤伊織感到了,深深的惶恐和不安。
——有什麼事情早早就脫離了他的掌控,直到現在才被他所知悉。
唐澤伊織心想,他确實是不夠敏銳,但,誰讓“珠玉”在前,任誰都沒法不被“一葉”障目呢?(注:珠玉和一葉都指中原中也)
“人多手雜,先離開這裡……”
看着附近越來越多的人彙集過來,織田作之助告知一聲,準備離開。
“不,跟着太宰治。”唐澤伊織的聲音很堅定。
“你還要跟上去?可是——”你的傷得趕緊找醫生去看看……
織田作之助的話一頓,他的衣襟被懷裡的人拉了拉。
唐澤伊織毫無血色的唇微微張開,異常堅定:“中也‘現在’在太宰治身上,我‘能’,且‘隻能’知道這個。”
等下次再見面,誰知道又有沒有别的變故?
太宰治又會不會換個行事手段?
唐澤伊織知道自己太蠢了,論智謀算計他決計玩不過太宰治,所以,他隻能抓住這個機會。
抓住這個,不知道是太宰治真的輕忽大意之下洩露了中也的蹤迹還是假的請君入甕的把戲的機會。
“别擔心。”唐澤伊織安慰織田作之助,聲音輕飄飄的,“我還有……底牌…”
是的,他還有底牌。
唐澤伊織說着說着便陷入了昏迷,因為失血。
孩子的血還是太少了,哪怕緊急處理包紮過也還是情況不妙啊。
織田作之助歎了口氣,但最終還是遵循了他的意志。
織田作之助知道,唐澤伊織是甯願死,也是要死在他的朝聖路上的。
【——
“我其實一直有在想,”
某次有着辣咖喱的見面會上,織田作之助遲疑着向唐澤伊織吐露心聲,“我覺得,你,對,那位,是不是有點過于執着了?”
他因為自己的不殺主義其實是多少能夠理解唐澤伊織的想法的,但,唐澤伊織實在是……
就像是僅僅隻是在為了那個名字而活一樣。
那種沒有自我、行屍走肉一般,卻堅定到耀眼的意志是這個孩子身上最大的反差和引人注目之處,甚至蓋過了他成年的思維和孩子的軀體的反差。
他是一位徹徹底底的狂信徒。
精神和靈魂早已死亡,卻又被他的神明拉回到人間的活死人。
“‘執着’?織田你覺得我‘執着’嗎?”唐澤伊織很奇怪,“我倒是不覺得我有哪裡執着啦,”
“我喜歡神明大人,所以我希望他能活着,那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