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的築姬不會有這段記憶）

繼國十真剝開幾個蒸熟了的闆栗，将闆栗仁分别放在阿和及出目次郎的手心，便随手将噘着嘴的阿和給打發走，這才對着出目次郎道出他這幾天帶着寶辰院等人鼓搗的東西。

“我不打算和她們圓房…即使對象是山吹也是如此。”

繼國十真本以為自己無所謂和其他人發生身體上的聯系，讓這些女人誕下他和他的臣屬們所需要的子嗣後代，這是他身為主君要做到的任務。但每當朝顔和烏涅梅被班女或香川山吹安排穿着單薄的白小袖，鑽進他的懷裡或是被窩裡時，繼國十真的腦海裡就會浮現了一雙蒼天一樣瑰麗的眼睛——有一雙眼睛在暗地裡看着他呢。

而繼國十真心底也隐隐約約地在抗拒着去這麼做。同時，還會冒出一個聲音，語氣戲谑地對着他說：

「她們再怎麼強大，都隻是一群孱弱的人類。」

「試試嘛，在那個人面前害死她們怎麼樣？」

「想看到有趣的東西嗎？看到那張空有武力和家世的美人臉上，會不會露出小醜般滑稽的表情呢？」

「試試嘛～好期待呀，真想看到啊…他們欲哭無淚，或是理想破滅，萬念俱灰的表情。」

空有武力和家世的美人臉？那是什麼東西？

繼國十真不知道自己的腦子裡為何總是充滿奇奇怪怪的有趣想法，出現一些他從來沒見過的有趣代稱。

他身邊什麼時候出現這樣的有趣的人了？難道是他平時忽略了什麼已經出現過的有趣目标？

好想知道啊。

“那您有辦法避開跟烏涅梅那女人的束縛嗎？”出目次郎在聽到繼國十真的話語後，心底升起一種微妙的感覺，“況且，紀北新定，接下來便是湯淺氏勢大的紀中。而子嗣，尤其是男嗣是年輕的主君安定遊離不定的人心的最佳工具。”

因為這麼一來，即使主君因突發意外死去，家臣們也有了新的依附和效忠的對象。

“我打算利用五月姬與荒禦靈誕下平月都先祖的妖術。”

“那位曾經在相馬造反，又複活了平将門的泷夜叉姬嗎？”出目次郎還是第一次聽繼國十真談及關于子嗣的打算，他的面色有些不好看，一時之間連臉上的淡然都難以維持，“你打算把那種邪惡的東西用在香川身上？！”

“主上大人！那是香川！是山吹！”

“這種時候倒是不喊她‘香川’了？這是第一次看到你這樣吧？”繼國十真興緻盎然地觀察着出目次郎的表情，全然不在意他的目光令出目次郎感到不适，“别那麼無聊呀。同伴之間，顧忌太多會讓關系變得很平淡無趣的哦。”

在出目次郎的怒氣爆表之前，繼國十真往他的懷裡，丢了一大顆半裂開的生栗蓬到出目次郎身上，上面嫩綠色的長刺刺破了布料，紮了出目次郎的皮膚。

“很少看到你表情失控的模樣哦，是在生氣嗎？”

“……她可能會死。”别在這種時候開這種破玩笑啊，混蛋。

“那是她的願望。”哇這表情，好像他變成什麼壞人了。

“那是因為香川的腦袋裡少根筋。”

泷夜叉姬能做到，那是因為她自身便是龍神的孫女，再加上又有淤加美神荒禦靈的加持。

出目次郎将那顆生栗蓬放到一邊，雙手緊握成拳。

“十真大人，麻煩您認真一點。”

“别擔心，目前改進後的術，看上去負面效果并不緻命。”

雖說在寶辰院和宗氏的幫助下，泷夜叉姬的妖術已經被改成了普通人類也能使用的術法，使得對香川山吹這類擁有強健體魄的女性或血緣與繼國一族的血緣關系更為接近的烏涅梅來說都可以承受，但放在朝顔之流的普通女性身上就有些困難了。

此外，繼國十真的另外兩個未婚的婚約者也是同樣的情況。這兩人分别是班女為他定下的南紀安宅氏，以及雖然已經養在了别館，但因為年齡太小，還沒有舉辦正式儀式的畠山伊子。

“您覺得值得嗎？因為不想圓房又想獲得子嗣，所以将這些籌碼提前用掉…哪有兩全其美的事。”

——這人上次不是還是說…那些女人都隻是工具嗎？現在怎麼…

——是誰改變了他？

出目次郎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但對他來說，無論哪一種發展都必須建立在他僅有的兩個好朋友安然無恙。

“嗯，因為是還沒有兌現的籌碼，而且未來很有價值…所以我們在睦月和他的三個妻子，以及他那個剛出嫁的女孩身上做了點小實驗。”

“成功率還算是不小呢。”懷上是一回事，能不能生下來，還要看那些女人的本事了。

“繼國睦月？你…怎麼做到的？”——這人還要不要臉？竟然插手别人家後院了？

“隻是利用我那些兄弟和他身邊女人們的私心而已。”——表情很有趣啊，出目君。

當然，繼國十真能夠成功的在他們身上“做實驗”，還得多虧了繼國睦月将桃千代收為養子這件事觸動到了前後兩個香川氏和财田氏的利益。改了姓後的養子在繼承養父的家業和财産上等同于親子，桃千代的到來将會影響到繼國睦月親生子女的繼承權。

這也是那兩個女人和繼國睦月的三個女兒半推半就地配合了他們的緣故。

“桃千代是阿莊小姐的獨生子，是香川當主的外孫和香川千景的外甥，血緣上更接近香川氏嫡系；睦月的妻妾香川氏和财田氏卻都是香川氏的家臣出身，離嫡系血脈較遠。”

“要怎麼才能讓她們背後的家族和勢力獲得最大的利益，那些女人可是比我們這些外人還精明呢。”

——為了娘家的利益謀劃，是這些姬君們的本能和職責。

——雖然很多時候“女婿”也在打“妻族”地盤的主意就是了，他自己便是如此。

武家之間的聯姻本就是利益需要，被聯姻的女子既是籠絡下屬、穩定人心的人質和工具，也是監視下屬動向的間諜、内應和刺客。就拿他們的先祖來說，平将門雖然全身因為生母龍神的唾液而看似刀槍不入，但唯獨眉心部位那條修煉有成的大蛇沒有舔舐到，成為平将門唯一的罩門。其愛妾桔梗姬在得知這個秘密後，便轉告了當時負責讨逆的兄長俵藤太，最後導緻平将門死亡，自身也遭遇不幸。

“…香川她不一樣。”

“是啊，她是特别的。所以，那些庸才應該對此感到榮幸。”繼國十真撐着下巴，歪頭看着出目次郎，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微笑，“出目君該不會想說，鄙人死後會下地獄之類的蠢話吧？鄙人可不信那些秃子的理論。”

“…”

“能告訴在下嗎？真正的原因？我知道您并不是會因為這些原因，而不去碰那些女人。”

“出目君要猜猜看嗎？”

也許是兩人的私下交流時間過長，這時遠處傳來嗷嗷的貓叫聲，像是在尋找、呼喚着他的飼主。幾秒後，一隻像是清晨秋霜捏成的大貓，咚咚咚地從未知方向的二重橹（注5）上跑跳着，出現在他們的視野裡。

“咪。”（你在這裡呀。）

“嗯，到我這裡來。”

“咪。”（好的喲。）

大貓在見到了繼國十真後，叫喚的聲音一下變得嗲聲嗲氣了起來，原本瞪圓的瞳孔和壓低的耳朵也恢複了正常的模樣。他擡起自己并未沾染上任何塵埃污漬的前爪，舔了舔，又梳理了一會臉上的毛發，耐心地将一根根雪白的毛發梳理整齊，去除掉不存在的灰塵後，無聲無息地跳了下來，高舉着蘆葦穗子一樣的蓬松尾巴，朝着他們優雅地踱步而來。

繼國十真抱住朝着他挨過來的那隻大貓，低頭看着他睡眼惺忪地打着呵欠，一副還想繼續睡的模樣。他摸了摸大貓刻意搭在他手心上的爪子，捏着那粉紅色的柔軟肉球。

出目次郎看着繼國十真，順着他的視線落點，看着大貓掌心的粉紅色肉墊。

繼國十真雙手抓住兩隻貓爪，貼在自己的臉上，注視着大貓的眼神逐漸變得柔和了起來。

“——貓先生覺得我這一次會說什麼呢？”

出目次郎皺着眉，看着正在跟大貓貼臉互動的繼國十真。

這家夥…不會真的對一隻無法開口說話，無法化形成人類的笨蛋貓妖有那種情感吧？

——為什麼不是那些無腦歡呼的傻瓜追随者，為什麼不是香川，為什麼不是…他自己？

出目次郎沒辦法接受貓妖這個例外，他想，繼國十真的其他部下們也不會接受他們的主君因為對一隻從小陪伴的貓有了别樣感情，決定不與女人生孩子的這件事。不知道内情的人還以為繼國十真和細川政元一樣，迷信起“修驗道（注6）”了呢。

“也許是因為…物種不同哦。”

「能夠沒有代價使用興世王的邪術和泷夜叉姬的妖術的我，還能算得上是人類嗎？」

「所以…這是這段時間的第幾次『重複』了呢？」

「條件似乎變寬了…？所以你們底線已經變成是，隻要瞞着那個小丫頭，不在她的面前表現『出戲』就可以了吧？」

繼國十真當着出目次郎的面親吻了和他耳鬓厮磨的雪白大貓，并在他的大貓厚重的毛發裡無聲自語道：

“的确是個難度很高的遊戲，對吧？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