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一個字。黑色的字,白色的底。莊嚴而肅穆,讓看着的人渾身争起一股涼意。
奠。
蕭瑟衆人身披白色喪服,望向衆人。
蘭月侯眉頭微微皺起,望向齊天塵:“斬衰?”
“殿下!”玄同急道,“我們先行離開吧。”
蕭崇聽到了那清脆的拔劍聲,搖頭道:“朝中百官,天啟世家全在此地,他不敢亂來的。”
蕭羽冷笑着看着台上:“如果你能看到此情此景,就知道什麼是真正的亂來了。這比起提劍殺到太安殿,也差不了多少。”
“鼓起!”司空千落擂鼓。
“樂起!”葉若依撫琴。
蕭瑟舉酒高唱:“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複落,人死一去何時歸。”
“蒿裡誰家地,聚斂魂魄無賢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一唱悲。二唱怒。三唱平安路。
“大師兄。安息吧。”
所有的賓客坐在台下原本表面上還熱鬧喧嘩的盛宴,忽然變得無比安靜,兩方相對而立,仿佛對峙一般。
“上末菜。”蕭瑟朗聲道。
千金台的小厮們端着一碗碗的豆羹飯走了出來。
“在我師兄的家鄉,人死之後都要吃一碗豆羹飯。”
沐春風接過豆羹飯站起身:“在我們青州,主人請吃豆羹飯,是不能拒絕的。”
四大豪商聽到了沐春風的話,紛紛拿起碗筷吃了起來。
董祝太師笑着和齊天塵說話:“在我的家鄉,人死後都會吃上一碗豆羹飯。一碗豆腐羹中,滿是對故人的憂思。可是自從來了天啟,已經很多年沒有吃上豆羹飯了。”
“隻希望我死後,也有人為我吃上一碗豆羹飯。”
兩人相視一笑,齊齊端起碗,吃了這豆羹飯。
朝中百官終于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蕭崇也坐了下來,拿起筷子慢慢地吃了起來。
隻有蕭羽推開了那碗豆羹飯,厲聲道:“不吃。”
蕭羽冷笑一聲:“你的大師兄死了,和我有什麼關系。”
蕭瑟轉過身,目光凜然:“很快你就會明白,和你有什麼關系了。”
秦樓月從高台上一躍而下,攔住了蕭羽的去路。
“王爺還是客随主便的好,我手裡的劍有時候也是不長眼睛的。”
秦樓月手持飛星劍站在蕭羽面前,笑道。
“聖駕到。”
一聲高昂的聲音打斷了二樓的對峙。
一群身穿盔甲的士兵從門口沖了進來。
接着是以瑾宣為首的天啟五大監,他們身後是一座華美無比的轎攆。
瑾宣大監雙手攏在袖中,朗聲道:“陛下駕臨!”
千金台前所有的人立刻彎下了膝蓋,沒有人有猶豫,就連面聖可不跪的太師董祝和國師齊天塵也彎膝跪了下來。
齊刷刷的,千金台門口所有的人都跪了下來:“恭迎陛下!”
秦樓月收起劍,正要和衆人一起下跪,一隻手把她扶住了,是蕭瑟。
蕭瑟拉着她的手,讓她站在他身邊。
他們二人是這千金台沒有下跪的人。
秦樓月能感受到轎子裡那人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又很快移開了。
“你回來了。”一個帶着幾分疲倦的聲音從轎子裡傳來。
蕭瑟點頭:“我回來了。”
“嗯,回來了就好。飯,可吃完了?”
“剛剛散宴。”
“還有什麼飯菜嗎?孤餓了。”
“還有一碗豆羹飯。”
“拿來給朕嘗一碗吧。”
蘭月侯從屠二爺手裡接過豆羹飯,遞給了瑾宣,經過檢驗後,到了明德帝手裡。
許久之後,明德帝終于放下了那個粗瓷碗,歎道:“孤自小在天啟長大,卻也聽小九說過他遊離時的一些見聞。蕭瑟,是有人去世了嗎?”
“是我的師兄。”
明德帝沉默了半饷,終于還是合上了幕簾:“你長大了,孤不能像當年一樣管教你了。你想做什麼,便去做吧。”
“好。”
明德帝輕聲道:“希望,朕還能看見你大婚。”
蕭瑟沉默一會兒:“會的。”
“各位也請起吧。孤不是刻意怠慢各位愛卿,隻是和這個兒子很多年沒有見了,不想有些不相幹的人打擾我們。還請各位愛卿諒解。”
“臣等不敢!”百官齊聲呼道。
“走吧。”明德帝輕聲說道。
瑾宣公公望了蕭瑟一眼,轉過身,朗聲道:“起駕!”
“恭送陛下!”千金台門口,衆人再次高聲呼道。
宴席散了,賓客們也都走了,秦樓月站在蕭瑟身邊,擡起頭看着他:“他們都覺得我們很傻吧?”
“是啊,一場好好的宴席,辦成了葬禮。”蕭瑟淡淡地說。
秦樓月握緊蕭瑟的手,嘴角微微上揚:“以後要對大師兄好一點,更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