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法想象達米安死去的畫面，他是那麼有活力的人，他那雙綠眼睛裡永遠充斥着永不屈服……他死了？

莉絲貝特感覺到自己心髒的一部分在凄厲地哀嚎。

怎麼會呢？

怎麼能這樣？

他那麼可惡，又那麼無私慷慨，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那個人！

不！

這不可能，莉絲貝特反複調動自己的邏輯能力檢測這裡面的漏洞——這是不可能的，她決不允許！

她決不允許！

在莉絲貝特極度憤怒的同時，她眼前的畫面扭曲了，無數張邊緣模糊的圖像像是相紙一樣一張張從她面前抽走，龐大的數據流從她面前飛過，洪流滾滾，如同不可得見的浩瀚宇宙。

莉絲貝特立刻察覺到了不對。

她嘗試用意識去操縱那些數據點，她努力去抓、去構造、去編織、去創造，但它們的速度太快了，她的意識還沒有成型，那些東西就像是收到召喚那樣反複從她身邊溜走。

一些數據點還留在莉絲貝特的“眼睛”旁邊，無止境地監視着莉絲貝特，也監視着所有信息流的紊亂和流動。

一切信息流反複破碎重組，形成了無數數據點和巨大的數據漩渦。

她“伸手”去撈，但一切就像是無可操縱的時空那樣流逝。

在這片空間中，莉絲貝特直面了布萊尼亞克的強大——這是無與倫比的創造，是永恒的數據生命，是數據的全部和無限。

她感覺到了無比的驚悚，那是巨大危機迫近的感覺，那是無數次在撒旦島磨砺出來的陰影預警，那是即将毀滅一切的極度危險！

莉絲貝特感覺到自己的神經像一張弓弦一樣被反複拉緊，這是令人絕望的悲歌。

布萊尼亞克從這個巨大的數據漩渦中走了出來，他身上帶着詭異而強大的氣息，那種力場和威逼令人有匍匐的沖動。

但莉絲貝特反而平靜了下來。

她現在的頭腦無比冷靜，她相信現在把她跟南極最深處的冰層比也不會相差太多。

布萊尼亞克已經先赢了一局，她現在已經幾乎站在了絕地裡。

确切地說，剛剛的戰鬥她已經輸了，輸得一敗塗地。她想要找出布萊尼亞克的弱點，卻因為此而在那短短的時間内放棄了自己的優勢！

這是不可饒恕的錯誤。

莉絲貝特感覺自己身上的火焰又燃燒起來，認輸嗎？你會選擇認輸嗎？

絕不！

布萊尼亞克似乎看到了她的怒火，他冷笑着說：

“有趣，我從沒見過這麼有趣的事，你的大腦有種奇異的活力，它是什麼做成的呢？

真是天才的設計和構造，真不敢相信地球上還能産生這麼富有創造力的生命。”

“不過，現在的你不過是一團脆弱的布料，你是我見過最配不上自己構造的生命。

你是我見過最可悲的浮遊生物，即使配上獲得智慧的強大容器也完全不會使用，你受到的幹擾太多了。

對其他生命的關心使你成了一團優柔寡斷的垃圾。

永别了，我會好好取走你最後的遺産。”

他虛空點了點莉絲貝特，而莉絲貝特也知道，這個惡心邪惡的東西是想奪走她的大腦。

莉絲貝特知道布萊尼亞克是在激怒她，她也知道，布萊尼亞克想把99%的把握擴大到萬無一失。但無論經受過那麼多次折磨和訓練，她還是忍不住為這句話産生強烈的憤怒。

絢爛的數據流在他倆的意識中間産生最浩大的碰撞，那些強烈的對抗、連接、爆炸在這個意識空間内産生了璀璨到消耗生命的煙火。

莉絲貝特從沒見過這樣的景象，她的腦力正在瘋狂消耗，她竭盡全力計算自己能操縱每一個節點和和片段，在布萊尼亞克能調動的百億甚至千億數據流之中，她正在用自己的生命投入到這場計算與數據的對抗。

她搭建的數百萬個節點和棧橋微小到還不如數據海洋中的一顆藻細胞，但她堅固、穩定、巧妙地盛放。

她是不可動搖的一朵小小煙火。

莉絲貝特感覺到了自己大腦皮層的劇烈疼痛，她面臨的是失去一切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