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高舉手中的酒瓶。
他屏住氣息,但無論如何,不管怎麼恨眼前的人,那高舉酒瓶的手最終也沒能砸下去,綱吉垂下手臂,褐色的酒瓶自他掌中滑落,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男孩笑着,哭着,大聲怒喊着。
他嘲笑自己的懦弱,痛恨自己的凄慘,厭惡自己的卑微。
他和這些倒在地上的垃圾比起來,連被那孤高之人動手的資格都沒有。
他踏了上那蜿蜒而上的階梯。
記憶回歸大腦,真相全部歸位。
“真是可悲呢,沢田綱吉君。”
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可笑的聲音自喉嚨溢出,綱吉嘲笑着自己,嘲笑着太過痛苦便連大腦都欺騙的自己。
結果,他連對侮辱自己的人格的人反抗的力量都沒有,結果,那所謂的負罪感和枷鎖隻不過是自欺欺人。
“我大緻能想象出到底發生了什麼。”
綱吉擡頭,黑發幹部的笑容此刻顯得異常刺眼。
“你那一眼就望得到底的念想過于淺薄,尋死的緣由也過于愚蠢,既沒有反抗的勇氣和力量,也不甘心隻當個被人施舍的弱者,矛盾又躊躇,真的,不管怎麼看,你都是個不上不下的半吊子而已。”
高原優一的額發被抓起,露出面容,被封住的嘴巴無法反駁或者吐露不滿,從被子彈劃開而露出的半邊眸子中殺意尖銳的可怕。
“你或許認為豁出一切拯救他人就能得到自己的價值,彌補那個時候的懊悔吧,你覺得自己這樣的人唯有豁出性命的時候才是無能的自己能夠做到什麼的時候,對世界沒有留念,對自身充滿厭惡,如果能為了某個崇高的目的,比如為了誰拼死的話,那麼一定是這樣的自己也能發揮用處的時候,但是正相反哦,沢田君,你拼死救下了這個男孩吧,雖然你已經不記得了。”
綱吉瞳孔微縮,想起了那個細雨朦胧的街道,他在這個瞬間意識到了什麼,面色變得慘白。
“結果,更多的人死了,包括那些或許和你有過一面之緣,和即将有緣分的人在内。”
“無視距離長短,無視待機時間,直接或間接接觸被其異能力浸染的媒介的人不管之後有沒有繼續接觸,都會受到高原優一的影響,最初的現象是藥物上瘾一樣的情緒高漲,中期會表現出對于異能力者本人的信仰傾向,到了這個階段入侵的異能力已經完全的改造了被影響的人的大腦,随着觸發語的詠唱……”
“人就會顱内高潮到爆頭死亡。”
禮堂中的慘劇再次出現在綱吉的腦海中。
“那場景仿佛熟透的果實迸發汁水那樣,在異能力者之間被這樣的稱呼……”
“【櫻桃】[1]”
“你至今的人生無疑是失敗的,但是現在你有現在的自己就能做到的事,沢田君。”
黑發的幹部的話語仿佛魔女的低語那樣,一點點侵蝕着男孩的神智。
“能挽回你的失态的人此時此刻就在這裡。”
男孩握着槍柄的指間一顫。
“現在死不足惜的人第二次出現你的眼前了哦?第一次的時候隻能難堪的趴在地上看着其他人大展身手,不甘心,懊悔都隻能吞回獨自腹中,含着血接受自己的無能,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這可是你的敗者複活戰哦。”
沒錯,現在呈現在綱吉面前的,是一個注定遭到天譴的殺人犯,是一個本該死在那個細雨朦胧的車禍中的不該存在的生命,如果自己不去救他的話,那麼多的人或許就不會喪命,那些生命或許就能得以延續。
如果那個時候的舍身的結果是錯誤的,那麼現在就是沢田綱吉唯一挽回錯誤的機會。
“現在的話,可是為了正義而戰啊,為了那些你所認為應該活下去的生命。”
看着男孩動搖,并且站起身,重新握緊了手槍的身姿,黑色頭發的幹部笑容愈發扭曲,他好似什麼目的将要達成那樣的,露出了即滿意,又快要将什麼吐出來的表情。
然後就在在場的人都以為男孩這次要開槍之時,金屬落地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中響起。
沢田綱吉丢掉了手槍。
他臉上帶着掙紮的,痛苦的笑容。
“……不對。”
男孩的身軀搖搖欲墜,卻依然勉力支撐着自己,直視太宰的雙眼。
他已經因為精神崩潰出現了嚴重的脫水反應,下一秒就有可能昏厥過去。
但是男孩的聲音沒有絲毫的迷茫。
他顫抖着,依然想要傳達自己此刻真實的想法。
“現在開槍的話,才是對我的尊嚴的侮辱。”
“我不會開槍。”
房門打開的光芒将男孩的身姿籠罩其中,那稚嫩的面龐被淚水侵染的一塌糊塗,那笑容卻洗去了陰霾。
“我現在開槍,隻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是窩囊廢,在那其中既沒有正義,也不是為了贖罪,僅僅……”
“是遷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