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維的意識被隔絕在一層厚重的水幕之後,五感仿佛全部陷入了吸滿水的海綿之中,前一晚的舊傷和雷擊帶來的傷害使得他失去了對身體大部分部位的控制,隻能看着在模糊的視線裡不停跌倒又爬起來的小孩的身影。
這次的失敗百分之八十可以歸結為意外和大意,他太小看一介幼小的孩童,又吃了情緒上頭失控的虧,戰鬥中發生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哪怕是運氣,也隻能承認自己技不如人。
指環繼承戰才剛拉開帷幕,瓦利安居然就先吃下一場敗仗。
“……開什麼……玩笑……!!”
不僅沒能為boss獻上勝利,甚至還敗給了一介孩童?這種凄慘的樣子,這種隻能趴在雨地裡的狼狽模樣,比過往任何遭遇都讓列維感到羞憤難當。
然而這股憤慨也僅僅是讓他的身體發生了蟬蛹一般幅度不大的抽搐而已。
然後他猛的停止了抽搐,像是被宣判死刑的将死之人,列維的視線微微上移,停頓了數秒後又再次看向已經站穩的藍波。
“赢的……是藍波大人!!”
宣告勝利的話語還未完全落下,因他人打斷而反應慢了一拍的裁判者也尚未正式修改勝負宣言。
就在衆人屏息等待确切的結果從來到場地中的切爾貝羅口中說出時,一陣強力的氣流突然迫使粉色長發的女人本能的擡起雙手擋在身前,氣流的餘波撕扯着她的頭發和衣擺,藍波甚至因為那沖擊被掀翻在地。
橙色的火焰呈直線沖破了場地中的引雷設施,緊接離衆人稍遠的半空發出了猛烈的爆炸聲,巨大的火光點亮了整棟教學樓的上空,從那包含着火光的煙霧中垂直落下兩個身影。
渾身因為爆炸布滿擦傷的綱吉拽着列維向下墜去,劉海遮住了他的雙眼,似乎是因為剛才的爆炸失去了意識。
“十代目!!”
獄寺發出近乎驚恐的呼喊,他和山本幾乎馬上就要沖向綱吉下墜的方向,卻被裡包恩攔了下來。
就在兩人快要墜落地面時,綱吉猛的睜開了眼睛,橙色的火焰在他們身下炸開,向上的沖力使兩人短暫浮空了幾次後雙雙落地。
藍波沒能馬上理解現狀,他愣愣地趴在地上,臉上額頭都有不同程度的破皮,鮮血從中湧出,和灰塵混在一起使小孩顯得愈發可憐起來。
他看着綱吉踉跄着站起身,揪着衣領單手将列維從地上提起。
一向面對自己溫和的兄長一樣的少年,此刻渾身都散發着讓人舌尖發麻的怒意。
列維在藍波說下勝利宣言的同時按下了自爆炸彈的按鈕。
恐怕身負重傷的他在戰鬥前就做好了和敵人同歸于盡的準備,隻是在戰鬥中沒有使用出來而已。
他打算在确切的勝負裁決下達前将自己,藍波,以及切爾貝羅一齊炸死。
這樣一來哪怕己方無法判勝,也能咬下來綱吉一行一塊肉,順利的話甚至能使本場戰鬥結果直接作廢,至少不會讓瓦利安的首戰背負戰敗的污名。
畢竟戰鬥的規則中可沒有不允許傷害裁判這一條。
“就那麼重要嗎?”
少年聲音低啞,他擡頭看向近乎瀕死的列維,拽着對方衣領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嘎吱作響。
“赢這件事,就那麼值得拼上性命嗎?”
撿回一條命的瓦利安暗殺隊隊長用近乎癫狂的笑聲代替了回答。
男人大笑着,混着内髒碎片的鮮血夾雜着笑聲和咳嗽從他口中流出,卻依然無法阻止那蘊含恐怖意志的狂笑。
“boss!!!”
他的視線略過綱吉看向了少年身後,雙目中充斥着常人難以理解的熱切。
“我列維·爾·坦沒有給您丢人!!”
“勝利的榮光……依然屬于瓦利安!!”
而列維注視的方向站着一個幾乎不會被人注意到的黑色身影,很難想象那般具有存在感的人在列維指出位置之前居然完美的隐藏了自己的氣息,以至于衆人直到現在才發現他的到來。
有着标志性的猩紅雙眸的男人發出一陣低笑。
在場隻有綱吉對列維的舉動做出了反應。
任何第三方在戰鬥期間侵入場地都算違規。
反應過來的切爾貝羅意識到此刻自己必須做出宣判,她看向綱吉的眼神有些複雜,猶豫半晌後還是開口說道。
“……由于沢田綱吉違反了規則,勝利一方為瓦利安。”
這番話無疑點爆了沉寂多時的現場。
“開什麼玩笑!!”
獄寺率先發難。
“卑鄙小人!!沒有十代目,你和蠢牛剛才已經被炸死了!”
“我很感激沢田綱吉大人出手相救,但是這并不會影響我們對戰鬥結果的判決。”
裡包恩也沉下臉。
“這就是切爾貝羅的做法嗎?”
“……請您見諒,裡包恩大人,我們隻是在做分内之事而已。”
可能有人會感到疑惑。
綱吉曾經救過列維一次,哪怕那不是現在該回報的恩情,列維也不該在此刻對綱吉是這樣的态度。
然而那是基于常人常識的天真理解。
好意得到回報,恩情得到回饋,都隻是善良之人的妄想而已。
列維·爾·坦是一名黑手黨。
黑手黨的忠誠隻會獻給那唯一承認的對象,在這之外哪怕是救命恩人,哪怕是生死至交,隻boss一聲令下,恐怕連自己的頭顱他都能輕易擰下,跪着呈給對方吧。
那恩情是施舍,是折辱,是多此一舉。
怎麼可能動搖列維作為一名黑手黨,作為一名瓦利安的選擇和判斷。
這并非在說他是個沒有理智,無情無義的狂信徒。
而是因為這就是列維·爾·坦的忠誠。
在家族利益面前,人情,道德,甚至尊嚴,都是低一等的東西。
夥伴和切爾貝羅的争執還在繼續,綱吉深吸一口氣,放開了列維的衣領,任由男人摔在地上發出一聲悶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