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湧的情緒并沒有徹底消失,時間會是最柔和的猛藥,甯風緻一直相信這個道理。
何況……他的視線接觸到身邊的人,蓦然柔和了下來。
或許有那麼一天,他會真的相信新生。
“走吧。”甯風緻松開手,同以前一樣松散又漫不經心,下巴微揚,淩厲的下颌線鍍上金光。
“還有些小客人在四方城等着我們。”
涼風拂面而過,男人頭頂的發絲被肆意揚起,陽光毫不吝啬的灑落在他欣長挺拔的身上。在白皙皮膚的映襯下,周身宛若鍍上了一層光輝,耀眼又矚目。
古榕看着他的模樣,終于展眉。對方俊秀的眉眼間褪去了剛剛令人心驚的脆弱和倦淡,重對新顯示出曾經張揚的矜傲。
可,這不代表他也被哄好了。不再去問不僅僅是他對風緻的信任,同時也是對風緻狀态的擔憂。
或許,他和老劍還應該做些什麼……
“風緻,讓慫男走一趟黑虎宗如何?”古榕展眉微笑,赤瞳裡的兇光毫不掩飾。
他可沒有忘記誰是罪魁禍首,雖然他現在還不知道為何,但是多少和黑虎宗脫不了關系。
古榕扯了扯唇,自己沒有兇殘噬殺到一個不爽就要滅了滿門,但打探一下情報,并讓對方付出一些代價,這是應該做的。
他深刻地記風緻的評價,冰凍三尺并非一日之寒,所有的結局誕生之前必然會有馬腳露出的蛛絲軌迹。可能他能更快知道事情的真相,不過即便如此,古榕也不想越過甯風緻私自下決定。
他們不是無關緊要的路人甲乙丙,而是七寶琉璃宗的護宗長老,在事關宗門态度的問題上,自然不可以肆意而為。
讓塵心走一趟黑虎宗也好,古榕眯起眼睛,有着明顯的精明。風緻最近煩心之事多的很,自己當然離不開身。
“不必。”甯風緻微微轉身,“是我莽撞了。”
“凡事都不該如此過早妄下定論,讓候司派人過去試探一番,我記得黑耳魂鬥羅就在星鬥大森林附近。”
“他的武魂黑耳鸢應當很适合這份任務,這一片的城池是黑石城還有些大漠景觀,别的屬性的魂鬥羅會受到些環境的限制。但想來黑耳應該能夠融入的很好。”
“不用太久,一兩個月左右想必就能有所收獲。至于鎮南關新上任的小公爵……隻能讓黑耳能者多勞一下了,畢竟堂堂鎮南公爵府,還是有那麼兩位久負盛名的魂聖。”甯風緻眨了眨眼睛,繼續囑咐道。
“剩下的事宜讓他不用擔心,鎮南公爵府裡會有人和他接應;具體的合作方式和條款……讓小公爵來親自和我談。”
古榕微微點了點頭,候司是獨屬于七寶琉璃宗的偵察機構,名字取自喉嚨的喉。
被候司盯上的人,自然要擔心自己說的話,無論是即将說出口的,還是曾經說過的。
雖然人數不多,但是魂力可都不低……名副其實的七寶琉璃宗中流砥柱之一。記得自己曾經在天鬥城見到的雲尾隼魂師便是從候司被抽調過去的。
其中大多數以擅長偵查的鳥系武魂,或者有着奇特功能的器物魂為主,最多最多還有一類是以魅惑和僞裝為主的狐狸系武魂。
黑耳更是候司的最高負責人,八十七級敏攻系魂鬥羅,在宗門魂鬥羅裡僅次于八十九級的赤陽。
可赤陽年齡百歲有餘,已經數年卡在封号鬥羅的瓶頸,若是再不能突破,魂師生涯便是到頂了……但沒有記錯的話黑耳才剛剛五十多歲,這個年紀天賦可謂出衆。
隻要沒有意外發生,十二年内必然能夠問鼎封号鬥羅。再給他一些時間,不說接替自己和慫男,但成為七寶琉璃宗另一擎天柏玉柱沒有太多懸念。
要知道天鬥皇家學院的那幾個魂鬥羅,可都是老頭子了,讓他們動一動古榕都要擔心散架。
唯一的可惜,便是沒能把塵心打包扔出宗門,古榕眼神閃爍了一下。
“我會通知他的。”
甯風緻則是眼神恍惚,熟悉的人總是會讓他不由自主的又想起那個炮火轟鳴的夜晚。
魂技劃過天空的弧度像夏日煙火會上升起的禮花。殘垣斷壁間亮如白晝的不夜天,華麗精緻的青瓦白牆上挂着不清楚屬于誰的血肉。
墓碑上不知道寫誰的名字,空蕩蕩的隻有七寶琉璃宗的印記……
無家可歸的孩子、穿梭在廢墟裡的訓獸還有宗門長老臉上的空白和迫不得已背井離鄉的弟子臉上灰白的絕望。
勝利者驕傲的抱胸,失敗者屈辱的低頭……所有的一幕幕構成了甯風緻日日夜夜的夢魇。正是如此把甯風緻推到了武魂殿的對立面,又或者說是比比東的對立面。
他和太多野心家打過交道,可仍然是低估了比比東的決心。或許從自己讓劍叔在高級魂師比賽的最後保下十萬年柔骨兔的時候,比比東就已經下定決心。
是他導緻了這次慘劇,甯風緻習慣性的把所有錯誤攬在了自己身上。就算七寶琉璃宗保持中立,上三宗去二留一,到底也沒有能力維持平衡。這個清晰的認知讓他不免得會産生失落。
他的心在那一夜埋葬了一半,另一半碎裂在了嘉陵關。
黑耳……
好像,正是長眠在了那一夜吧。
甯風緻垂眸,擡起手用指尖撫過眼睛,覺得酸澀的很。似乎還能感受到血液飛濺上去的滾燙觸感,幾乎能讓他全身都燃燒起來的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