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子儒沉默了一瞬，微微抿嘴，眼神裡有着明顯的遲疑。

他的猶豫和甯榮榮不同，正因為少年清楚自己對那個位置有所求，所以不敢賭上一絲一毫的風險。

承認了，父親就一定會助自己直上青雲麼？他不确定。

……

“是的。”但少年還是走上前去，垂下眼睑，身邊的人都看不清他眼睛裡的神情。

他緩慢地許下重諾，“父親，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清潤的聲音裡有着細微的顫抖。

甯風緻瞬間察覺到了，他怎麼會猜不到對方在想着些什麼呢？

“我相信，你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甯風緻擡手撫了他的發，認真地端詳着這個一直都被稱為最像自己的孩子。

甯子儒身體猛然一僵，他恍惚了一下，眼前閃過無數個曾經讓他反複回憶起來的瞬間還有那冥冥之中的預感。

父親此時笃定的話語和長老們的唉氣交織，一雙雙眼睛裡流露出的遺憾神情像是走馬燈一般掠過的一幅幅畫卷，從塵封的記憶深處傾瀉而出。

他直直地看着父親的眼眸，“即使，即使我可能永遠也無法突破七環也沒關系嗎？”

“沒關系的。”甯風緻的眼神猶如大海一般遼闊包容，他曾窮極一生都沒有突破又何必強求自己的骨肉。

前路明暗，峰回路轉，春江贈我正月；觀歲月，見衆生，忽覺腳下即是岸。

“所作所為，你問心無愧便足夠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山高路遠獨善其身。

人生在世并非魂力這一追求，不然便是猶如提線傀儡，何必降世活這一輪回？

……

索托大鬥魂場之中心主鬥魂場。

這裡并不像隻能在分賽區觀戰的平民們想象的那麼大，相反的是，如果他們來到這裡，一定會以為，這是另一個分賽場。整個中心主鬥魂場的面積，隻比其他分鬥魂場略大一點。最為奇特的是，在這中心主鬥魂場極為安靜。

因為周圍并沒有露天看台，而完全是由一個個密閉的包廂所組成，隻能單面看到景象的水晶玻璃後面，才隐藏着一位位背景深厚的貴賓觀衆。這些人，誰也不願意在這裡輕易表露身份，更不會像普通平民觀衆那樣去歡呼呐喊。他們要的是屬于自己那種驕傲和高高在上的感覺。

甯風緻當然不反感這種驕傲的感覺，他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早已習慣了享受。

水晶玻璃窗雖然從外面看不到内部的情況，但在中心主鬥魂場炫麗的金色魂導器燈光照耀下閃閃發光，而這裡的鬥魂台也格外巨大。因為沒有露天觀衆的原因，鬥魂台的範圍足有直徑七十米之大，就算雙方各有百人在此厮殺也綽綽有餘。

在中心主鬥魂場，一共有高等貴賓房十二間，普通貴賓房三百二十間，這些房間幾乎就沒有空着的時候。高等貴賓房都各自有了他們的主人，而普通貴賓房也在每年年初都會被預訂一空。

可是即使是索托城大鬥魂場高等貴賓房的主人，在得知七寶琉璃宗宗主的意圖時，也隻會一個比一個迫不及待地獻上自己的資源籌碼。

甯風緻自上而下地俯視着整個場館，史萊克和皇鬥雙方所有的動作他都可以盡收眼底。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已經不會親自摻和到這樣的鬥争之中去了，敲山震虎一次便足矣。

突然，中心主鬥魂場那原本就已經十分明亮的金色燈光亮度再次增加，而所有的光芒也不再是朝四面散射而是朝鬥魂台集中而去，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聚光燈把金色光柱從天而降，正好籠罩在整個鬥魂台上。

順着甯風緻的視線而下，古榕顯然也注意到了他們，“風緻是為了新收的小徒弟而來？還是為了那兩隻雀鳥……”

“或許吧。”甯風緻撐着臉，語氣有些漫不經心。他目光遊離了一圈最終停留在了擂台旁邊一個中年人的身上。

那人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樣子，相貌普通，簡單的黑發，簡單而樸素的衣着，隻有一雙眼睛格外明亮。

“天鬥皇家學院新招的那個老師。”古榕瞥了一眼淡聲道。

“不不不。”宗主大人忽然來了興緻，“那可是史萊克學院最優秀的畢業生，大陸第二年輕的魂帝，尊貴的天鬥皇家學院特邀老師——秦明先生。”

古榕聞言臉上出現了無奈的笑，他不明白風緻為何會突然開始關注一個可以随手碾死的對象，但也願意附和。

“好好好，風緻說什麼便是什麼吧。”

忽而，那赤瞳裡兇光一閃而過，古榕的雙眸猶如沉寂的深淵，不過隻是一瞬間的氣息鎖定，卻讓場館内的秦明猛然發覺自己的後脖隐隐發冷。

“好戲可才剛剛開始。”甯風緻揮手，忍不住眯起眼睛。

有着子儒和七寶琉璃宗的影響，不知獨孤雁和玉天恒還會不會如同曾經那般全心全意地信賴秦明……

這位年輕的魂帝可是七寶琉璃宗給天鬥皇家學院的投名狀，是宗門版圖中一塊極重要的基石。

秦明對史萊克的每一次偏袒都是對皇鬥揮刀割席的利刃，曾經的皇鬥戰隊是被他奔向史萊克途中半路抛下的棄子，那甯風緻現在就是在等着落地的瞬間。

自己可是一點也不嫌棄……男人俊逸的臉上露出淺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