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王驚雲
好吧,剛才自然是玩笑。我堂堂川陵王氏,自然不能做言而無信、朝三暮四之徒,既然已經決定要跟着他混了,那這時候反悔也不太合适。
隻能想辦法了。我努力調動我的腦子,思索這隻夠落草為寇的兵力到底能幹什麼。
這種問題的難度真的是不亞于私塾老先生的臨時測驗,那次他考得是如何在一刻鐘内捉住屋裡的所有蚊子——我嚴重懷疑他是晚上被蚊子咬了才想出這麼過分的題目。
思索良久,我也是有了點思路。我随手撿起根木棍,在簡陋的地圖上指出了一條路:去昌平吧。
昌平,位于江州北部,天下之中,舊王畿之地,在“州、城/郡、縣”三級基礎劃分裡屬縣一級。
現實層面來說,昌平沒大勢力,離洛京還近,勉強算王畿,臨近齊州,而且大諸侯一時不會攻打這裡。
當然,最主要還是因為這地方沒人要——畢竟我們現在誰都搶不過,隻能撿這種地盤了。
為什麼沒人要?
因為據可靠消息,那裡剛燒了一把大火,燒了三天。
9.姬穩
離得近,比較穩定,還沒人搶。
我認為驚雲先生說得有道理,而且我和小申也想不出其他去處了。
要知道,自天下大亂,洛京兵變,現在各大勢力盤根錯節,東有齊州,北有燕州,西有西昌,南有荊楚……
唉,縣就縣吧,也挺不錯的。
于是我們就收拾行李往昌平趕——王驚雲先生帶我們巧妙地繞開了沿途匪兵,憑借能力和優秀的社交能力赢得了全軍的認可,很快就和大家混熟了。
到了昌平,我總算明白為什麼這地方沒人要了——驚雲先生說得還是太保守了些。
黑漆漆,白森森的,滿眼焦土,斷壁殘垣,看着便是觸目驚心。
真是遭災啊,果然,亂世裡活着就不容易。
雖說這句至理名言三歲小孩都懂,但我還是再一次被震撼到了。
作為仁義之師——好吧,按人數隻能勉強算仁義之團,我當然不能對這種情況視而不見。
按照慣例,我吩咐士兵們把死人埋了,又支起棚子煮粥,搜尋傷員,等到傍晚再給活人分些錢财糧食,先穩定下來。
驚雲先生在旁邊看了半晌,不知道在想什麼,不過他很快也主動要求加入,在他的指揮下,士兵們以極高的效率行動了起來,把一直想當大将軍的小申驚得夠嗆。
經過幾日的波折,還活着的百姓們都很感激我,與我的隊伍也漸漸熟了起來,這兩天甚至會相互打招呼。
一切進展良好,除了一個小問題:
我似乎,大概,也許高估了我自己的經濟能力。
簡單來說,我快沒糧食了。
10.狗娃
爺叫李二,昌平人。說是李二,就是李家二娃,不過李家人全死了,我就是狗娃了。名字倒也沒啥用,都說賤名好養嘛。
這破世道能活着就不賴了。
但那個姓許的甚至不讓咱活着——這東西打仗輸了,硬說是昌平害的,就放了把火給昌平燒了。
有啥辦法呢,人家手裡有兵,幾個出去談判的官老爺不是跑了就是被殺了,什麼軍隊世家地主官紳,平日耀武揚威,沒一個能救命的,火一來,都死得幹淨。
嘿,到這時候我們反倒平等了。
想到這兒,我居然有點想笑——許平那玩意兒真不是東西啊,欺男霸女的死了算了,劉老爺算啥?戚大人算啥?都是好官啊!還有我們,我們做錯了啥?!
想到這兒,我突然感覺身子有點兒涼,還有點兒僵——嘶,翻身都做不了了。
都是這破房子,不結實,跑的時候被梁砸了腿,唉,憑感覺應該是快死了。
但爺好像也不難受。也許是死人見多了,也許是早想過這一天,也許是爺回想爺的一生,行乞途中受盡羞辱還沒吃沒喝的,一天好日子沒有,活着幹嘛。
行吧,死就死了,早死早痛快。
石頭、燕子,還有我不知道叫啥的爹娘,我馬上就能見着了。天上應該有粥喝吧。
……爺都在想啥啊,走馬燈,哈哈?
我閉上了眼睛。
唉,來年投個好胎,最好家裡有地,地方有個好官。
但爺似乎命不該絕。
爺的眼前亮了,耳朵裡有聲了,有人把我翻了出來,還給我包紮,給我喂粥喝。
我就迷迷瞪瞪地聽着,懂了,一個姓姬的不知咋想的占了這沒吃沒喝淨是晦氣的破地方。他居然給我們這些破爛兒分飯吃。
咋還有這種人呢…傻子,大傻子,在這年頭活不過一折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