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名屈離,生于荊南郢都。
我當年立志從政,渴望一展拳腳,實現鴻鹄之志。
在我的設想裡,我少說也得是管仲、樂毅之才,子産、平仲之能,什麼流芳百世,萬古傳誦那都是基操。
我在朝堂上宣讀着我的宏偉藍圖,腦内大思江山一統,重塑榮光。
可惜現實與我的設想略有差異,我的仕途在失敗的大道上如此堅定,乘風破浪,勇往直前。
君主聽了我的構想後,賞了我一個“你腦子是不是有坑”的微笑,然後把我的幾車心血之作随意扔進府庫落灰,估計等待它們的隻剩若幹年後淪為廁籌的結局。
那時候,我以為我自己是光鮮的,蒙塵的,是懷才不遇的,是生不逢時的。怎麼說也得來個六月飛霜,大旱三年為我鳴不平。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隻是每日拼命的翻着《離騷》,試圖從裡面擠出來一點兒失意的、破碎的共鳴來。但是後來呢,我似乎有點兒明白了。
我的構想空有其表,我的理論敗絮其中。君主其實是有能力的,大部分臣子也是有能力的,可惜我不是。看來我确實和《離騷》共鳴了——僅限“不遇”,沒有“懷才”。
人家靈均是懷才不遇,而我充其嘛…隻是個自怨自艾的半吊子騷客罷了。而文人騷客,卻偏偏是最多情的。他們對世界,對自己,總是充滿憐惜與自傲的。他們總能把三分的才情描出十二分的失意,讓五分的孤獨浸滿萬古的長悲。
那現在怎麼辦呢?總不能抱着和我壓根兒不在一個賽道上的《離騷》哭哭啼啼一輩子吧?
我苦思良久。既然有我沒我對朝堂來說一個樣,那我就去做些自己喜歡的事呗。
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
我到汨羅江旁恭敬的行了個禮,那位真正懷才不遇的身軀混雜着他的喜悅,他的哀傷,永遠東去了,隻給後人留下一個似是而非的印痕,在楚地飄蕩着。
他是來自百年前的風啊。
我跨過界碑,漫無目的的遊蕩着。
就這樣,我一路走走停停,順便宣揚宣揚我的貌似有點兒喪的“環遊世界”理論,但沒想到這套說法還挺受歡迎,于是與我同行的人越來越多。
他們多是失了魂的遷客強人。和我談着說着, 突然大叫一聲“我悟了! ”然後就和我一起上路了。
人多了,他們索性給自己起了個名号,叫“詩與遠方”,每至一地便寫寫感想随筆什麼的,沒想到居然就這樣有了些名氣。
我覺得他們在招魂,招他們離散在世間的魂。
翻秦泰山,走過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