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内所有人瞧着這幕,心下皆是了然了。
司禮監一行人雖有同級,但素來重規矩。
譬如随堂就是禮讓秉筆,而随堂幾人内禮讓規矩則是李蔔山為長,衆人一道行、坐、伴也由李蔔山先手,餘下的按照資曆、或現下皇爺心重誰,默認順勢常換。
祁聿受玉後這段時間是他,其它時候或許是許之乘、或是掌了宮人所有冊書的庚合。
總之,李蔔山這一步讓的使人怔目。
劉栩擡手,讓所有人退出去。
脊梁門一合,祁聿當即覺着身上驟寒,脊背爬得驚悚觸感真實。
她跪下,在劉栩神色示意下,膝行到人面前......胸腔壓得氣更重,昨晚猶如重現,她頃刻兩眼有些昏花,身子抖顫。
“你做了什麼。”
邊呈月長祁聿那麼多歲,又早進門幾年,秉筆有些暗行與随堂大有徑庭,祁聿無間可乘,他沒道理這麼容易就被祁聿翻下去。
這明擺就是祁聿必輸的局面。
“悖了規矩,脅了他家人?”這最合理。
到這個猜測,劉栩已然開始壓着氣。因為如果是,祁聿就太壞廷内自然定下的規矩。壞線者無底可束,便是不能再用的人。
祁聿周身籠寒,冷汗從生。
她喉嚨滾湧,強鎮定了番才從胸肺扯出兩個字:“内帑。”
“奴婢說想去舉了這道案子,他承擔不起後果,自絕了。”
劉栩瞧他一張受盡辛苦磨難慘白的臉,一忍再忍,沒忍住,擡手一巴掌照着他臉狠狠扇下去。
祁聿受力道甩出去,臉上至半身直接疼到麻木。
她忙撐着地起身跪好,咬緊牙:“是兒子仗着您疼愛狂恣,翁父下罪吧。”
此刻她都不敢提這個秉筆之位。
脂玉樣膚色瞬間起了清晰巴掌印,一處因戴了扳指的指節原因頃刻呈紫,當即於起色。
劉栩伸手掐住他脖子、一手收緊,忿火中燒咬牙切齒道:“他承擔不起你承擔得起是吧,你就賤命一條,還想将整個司禮監全搭上去。你好狂啊!”
“祁聿,是咱家寵得你沒邊了,讓你分不清輕重!”
所有憤怒化成力道全讓祁聿受盡,掐得祁聿登時臉上青紫攪成一片,渾身巨顫又不敢逆他。
劉栩火冒三丈怒不可遏,這張看着乖順的臉此刻真是讓他心生膈應。
“你敢掐皇爺私密,若刑部漏半絲風聲,你一個人就剮殺了司禮監大半。厲害,你當真厲害!你為了個秉筆不顧所有同僚性命,你好的很呐。”
“他都比你有良心知道自裁護住司禮監,你怎麼不去死。”
她頸子被掐束着,氣息扼斷同時喉嚨疼痛一并讓人難忍,胸腔急促嘗試再如昨晚般無濟于事。
昨晚她有給自己準備的後手,今日......隻能看劉栩什麼時候消氣。
她緊緊掐着手心,身上幾處感官相撞相融,讓人生死不能。
他腥紅着眼,沖着門外怒喝:“李蔔山。”
李蔔山最是懂劉栩心思,捧着柄寸長軟鞭進門,全程目不斜視,就連祁聿喘息不足的痛苦掙哼也閉耳不聽。
在劉栩手旁擱下東西轉身就出去。
劉栩将人甩出去,起身握起軟鞭照着那張他肖想已久的背就抽。
淩厲劃開風聲的短促并落到祁聿身上,她在頭昏眼花中再度跪好,伏地在劉栩跟前任他洩恨。
隻有劉栩洩足恨,才會保她。
一是司禮監不能同時損兩員,二是劉栩真心喜歡‘他’。兩道全齊,她的名冊才會在陛下案頭被勾畫,提秉筆名錄。
隻要今日不被打死,就是她赢。
此刻結局已在心中驗了千百遍,幾乎毫無偏差。
一鞭上身,常年沒受過真刑的她陡然咬牙硬忍,忽來的刺骨感官令她不小心咬了舌根。
脊梁口腔攪得疼根本不及緩,又是兩鞭,喘痛間她控制不住吐了口血。
劉栩看見地上一口血先是一愣,頂上的氣性暫暫緩了片刻,可一想祁聿幹得混賬事,又是一鞭下去。
祁聿狠,咬着牙硬是哼也不哼,除了非吐不可的氣腔,硬骨頭的祁聿是半分求饒動作也沒有。
一想祁聿敢拿整個司禮監性命去搏邊呈月一條命,他就怒沖雲霄。
打了多久他不知道,等停手,就見祁聿背上衣裳摻着血亂了一團,好好一張背打的不能看。
便是這個時候,祁聿肩胛依舊抵着地闆,人還端端正正無力跪伏在地上。
他就是這樣,錯是認的,禍是敢闖的,事是行的周密的。要不是這樣瘋瘋癫癫,也到不了如今這地步。
祁聿實在讓人又愛又恨。
劉栩獰着眉,手上軟鞭砸他身上,一腳賞他側躺喘兩口順氣。
腥風血雨過去,祁聿還不忘謝賞。
“多謝翁父饒兒子一命。”
劉栩聽到他聲音又竄出一股火氣,磨牙甩臉閉目。
一忍再忍下狠狠捶把議事長桌,反怄兩口氣,拂袖離去。
本想反轉過去好好舒口氣,不料肩胛一動,刮骨樣的疼就鑽進感官上限,她閉着眼悶哼了聲。眼淚不受控劃了半張臉才咬住疼,抽喘幾口才順了氣。
隻聽門外劉栩惡狠狠聲音厲喝:“鎖了,明日再放出來。”
祁聿睜眼,眼底卻盡是朦胧,什麼也看不清。
她這局赢了,赢在邊呈月跟劉栩都在不合時宜處的重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