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永甯擦了擦唇角的水漬,嗓子略帶沙啞,兩眉之間生出憂愁,擔心道:“乍暖還寒時候,皇兄……”
忽然意識到,兩人的關系早不似從前了,永甯抿唇,及時改口道:“陛下最容易犯頭疾,那日還聽太醫提起,陛下頭疾,嫌藥苦,不肯喝,這怎麼行。”
重傷那會兒他喝了一年的藥,也沒見他因藥苦便不喝。
永甯擔憂,心中的聲音促使她再次開口,“我得去一趟太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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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院的陳太醫正苦于聖上不喝藥,恰逢此時永甯長公主過來,說她有法子讓聖上喝藥。
陳太醫以前對這位剛接回宮的長公主印象還不錯,見她至純至善的模樣,便抓了同樣的一副藥給她,希望真的如她所講。
回到玉芙殿,永甯去了小廚房,親自熬藥,可那撲面而來的藥味嗆得她連連咳嗽。
銀雪心疼,勸道:“殿下您身子尚未痊愈,這活兒交給奴婢,您回殿中歇歇,這藥三碗水熬成一碗水,得花好陣功夫。”
永甯捏着絲絹,順了順心口,看着路上沸騰的藥罐,“也好,你在這裡守着。夕岚,你去弄些幹紅棗來。”
永甯有讓皇兄喝藥的法子,這法子還是當年母妃用在她身上的。
小時候她怕苦,不喝藥,母妃便将藥汁混在搗碎的棗泥裡,攢成了紅棗糕給她吃。
這廂,永甯學着母妃的手法,将棕黑的藥汁倒入搗碎的棗泥裡,攪拌均勻,又将做好的紅棗糕放入碟中擺放整齊。
“自從那事發生後,陛下就諱疾忌醫,可不診治,病怎能痊愈。”
永甯蓋上蓋子,将紅漆檀木食盒交給銀雪,囑她送去宣政殿,“就說這是點心。”
銀雪點頭,知曉用意,“奴婢明白。”
銀雪走後,夕岚收拾狼藉的桌面,感慨道:“長公主對陛下真好。”
永甯咬着嘴裡的一點紅棗,唇齒間沁出棗甜,緩緩開口,“妹妹關心兄長,這不是應該的麼?”
如果沒生出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們的關系會更好。
永甯說道:“陛下不計前嫌接我回宮,我不想我們的關系再僵下去了。如今我隻想找個合心意的人嫁出宮,遠離這塊是非之地,往後還需要陛下幫忙物色夫婿。”
她放下沒吃完的紅棗,起身去架子邊淨手。皇兄以前就喜歡吃她做的紅棗糕,這次應該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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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
大内總管張金貴端着拂塵在殿外等候聖上傳喚,可沒等來殿裡的動靜,卻見台階下迎來位拎着食盒的宮女。
“公公,”銀雪行禮,開門見山說道:“永甯長公主做了些紅棗糕,特讓奴婢給陛下送來。”
提及永甯,張金貴這才想起那荒廢已久的玉芙殿住人了。
然而不是誰送來的東西,陛下都會收下,更何況是與陛下生了龃龉的永甯長公主。
這紅棗糕指定被退回去。
張金貴有些為難,不敢貿然進去打斷陛下處理政務,隻得将人勸回去。
“陛下适才頭疾又犯了,心情不好,還是改日再送來吧。”
銀雪一聽正好,将永甯的用意悄悄給張金貴說了,如此一來殿下的苦心沒白費。
張金貴詫異,但仔細想想也并不奇怪,永甯長公主性子溫順,陛下曾經待她親厚,隻是因為惠貴妃而生了龃龉,勢同水火。
他猶豫一陣松了口,“得,咱家先按流程驗一驗,再進殿通禀。”
“有勞公公。”
銀雪面露喜色,揭開食盒蓋子,若是這次成了,長公主與陛下的關系說不着能好轉。
張金貴拿出驗毒的銀針,伸向食盒裡的紅棗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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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永甯被針紮到手指,本能地收回左手。
指腹上頓時滲出滴殷紅的血珠,她擰了擰眉,含着被紮的手指,鐵鏽般的血味在唇間蔓延。
夕岚看眼她膝上的衣裳,說道:“殿下,還是讓奴婢來吧,奴婢手上這件快改完了。”
夕岚想想就生氣,這些布料太糙,在宮裡算是次品。布料差便算了,連身量都沒給長公主量,尚衣局送來的衣裳尺寸還是長公主出宮前的,殊不知長公主這一年半清瘦了,身量小了一圈,送來的衣裳自是不合身。
需要一件一件自己改。
永甯松開手指,已經沒流血了,說道:“許久沒做針線活,生疏了。”
但她心裡莫名不安,總覺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罷了,我去打絡子了。”永甯放下寬大的衣裳,準備給寺廟大師開過光的玉佩打個絡子,改日送給皇兄佩戴腰間。
哪知永甯還沒将打絡子的紅繩拿出,殿外傳來陣腳步聲,緊接着便沖入一群氣勢洶洶的内侍。
為首的内侍嗓音尖細,“永甯長公主欲毒殺陛下,證據确鑿,即刻押入掖庭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