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日漸長好的栀子花,永甯心情漸好,正欲拿着佛經,去太後哪裡謄抄時,尚衣局的人來了。
“奴婢奉命前來,為殿下量體裁衣。”
夕岚眼前一亮,心裡歡喜。
殿下再也不用穿不合身的衣裳了。
永甯疑惑,“怎麼突然量身量了?往年不是月底才來。”
如今距離月底還有十日。
“奴婢不知,是吳慶公公吩咐,讓奴婢們今日來為殿下裁衣。”
吳慶?那便是皇兄的意思。
永甯心中一動,說不出的好心情,比吃了蜜棗還甜。
永甯正量着肩寬,宮殿口便出現了張金貴的身影。
張金貴尚衣局的人道:“都仔細些量,仔細些記,可别出纰漏。”
又是尚衣局的人,又是張金貴親自跑一趟,永甯倍感奇怪,“公公,可是皇兄傳喚永甯?”
張金貴搖頭,“三日後的申時一刻便是谷雨了,陛下于北宮祭祀倉颉,晚宴必不可少,您既然已經回宮,自然是要參加的。”
晨間,天子忽然決定将谷雨晚宴交由太後操辦,他剛随天子從長樂宮出來,便馬不停蹄地來到玉芙殿,轉告太後的意思。
永甯眼眸含笑,“謝公公特來告知。”
張金貴執着拂塵,“既然話已帶到,奴婢便告退了。”
永甯:“夕岚,送一送。”
不多時,尚衣局的人量完尺寸離開,銀雪滿臉歡喜,“陛下和長公主的關系緩和多了,又能回到年少時了。”
永甯笑容淺淺,輕呷一口茶,一如銀雪所言,皇兄特準她參加宴會,是個極好的開端。
她不是被抛棄的那個,皇兄還記着她。
量衣服耽誤了陣時間,永甯再不去長樂宮便晚了,離開前不放心她的花,吩咐道:“小玄子,我瞧着天氣好,等辰時過後你将那盆栀子花搬出去曬曬太陽。”
小玄子沒動靜,盯着一處發神,永甯又叫了幾聲,他才會神。
銀雪皺眉道:“想什麼呢?殿下叫了好幾聲。”
小玄子驚慌,“殿下恕罪,是奴婢走神了,奴婢再也不瞎想了。”
永甯感覺有些不對勁,問道:“何事?”
小玄子面露難色,敢說又不敢言,最後頂不住永甯的目光,如實說了,“奴婢聽說元姝大長公主辦的那場賞花宴,是、是給殿下擇婿的。”
永甯愣怔。小玄子又道:“那日陛下、太後、元姝大長公主在商議殿下的婚事,而後便有了出宮的賞花宴,是陛下準的。”
“方才奴婢聽聞三日後的晚宴,莫名想起這件事,參加晚宴的男子自是比賞花宴時多,不知陛下是否也是借着宴會,幫殿下擇婿,故而分了神,殿下恕罪。”
小玄子“咚”的一聲跪在地上,“奴婢所聽非虛,絕沒添油加醋,自知不該胡思亂想,殿下恕罪。”
雙腿好似嵌在了地上,永甯愣愣地站在原處,臉上再無喜色,一種說不出的酸澀從心裡湧出,她隻覺耳朵一片轟鳴,什麼聲音也灌不進來,震驚後是麻木的恍惚。
難怪他們三人在亭子外看,難怪皇兄破天荒的讓她參加宴會。
成婚,又是成婚。
皇兄也想讓她盡快嫁人,不是麼?盡早趕她出宮,一如從前她去寺廟時。
他一句話,能幫她解圍,也能讓她慌亂無措。
桃花樹下,他動怒,說的那難聽話,或許不是因為兄妹之間的難舍情分還沒,是他本就厭她了。
永甯眼睫低垂,睫毛忽閃忽閃,溫熱的淚從眼角流下。
原來她在宮裡真的無人可依,皇兄也想趕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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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宮宴。
尚衣局昨日送來新衣裳,趕工如此急,永甯便知這身衣裳是宮宴穿的,于是換上新衣,好生打扮了一番。
舉辦宮宴的地方在雍園的清晖閣。
穿梭在雕梁畫棟的回廊間,永甯心情複雜,谷雨晚宴不假,就是不知這場宴會是否如她想的那樣,皇兄借此幫她挑選夫婿的。
“永甯長公主。”
身後忽傳來一道男聲,有些熟悉,永甯停下腳步,回頭見陸涿緒大步流星朝她走來。
“陸小侯爺?”永甯意外,男人邁着四方步而來,氣宇軒昂。
陸涿緒耳尖微紅,“臣來參加晚宴,沒想到能在途中遇到長公主。”
永甯有些不好意思,低頭不知所措地将鬓角的發絲捋至耳後。
領着陸涿緒入宮的内侍悄悄退下,陸涿緒看了看永甯的脖子,“殿下的傷好了。”
永甯點點頭,“說起來還要感謝小侯爺的救命之恩。”
她看向陸涿緒的手臂,關心問道:“小侯爺的傷勢如何?”
陸涿緒笑了起來,揚揚劃傷的手臂,“區區小傷,不值一提。”
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不過舉手之勞,殿下客氣了,若是我能早點出現便好了,肯定不會讓殿下受傷。”
永甯心中忽而泛起漣漪,對上那漆黑熱忱的眸子,心髒跳動快了幾分,連自己也控制不住。
“宴會快開始了,我先去了。”
永甯慌亂無措,匆匆轉身,慢吞吞的步子邁大些,卻又被陸涿緒叫住。
“長公主等等。”
陸涿緒大步追上來,眼看着人要走了,情感便藏不住了。
永甯眼睛眨了眨,疑惑地看着他。
陸涿緒:“那日我在街上看見一支金钗,覺得和長公主相配,便買了下來。”
他從袖中拿出一個錦盒,打開,一支流光溢彩做工精細的金钗映入眼簾。
陸涿緒一咬牙,莽撞地将錦盒塞到永甯手裡,直白道:“本以為找不到機會送給長公主,但今日一見,臣不想錯過。”
永甯心跳加速,不知所措地看着錦盒裡的金钗。
遠遠的高台阙樓住中,劉胤烏沉沉的眸子盯着湊近的男女,冷若冰霜的臉色愈來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