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在路上,宋柏刻意拉開了不近的距離,客氣而疏遠。任憑誰看見他們,都會覺得兩人不熟。
朱槿慢吞吞走在後面,對他的冷淡不以為意,自來熟地搭話:“宋隊長,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要不要給家裡人打電話說一聲?”
又來了。宋柏背對着她,眉峰間的紋路驟然加深。這個朱槿怎麼回事,一路上沒話找話地試探。
再加上之前她撲在自己身上……沒來由地,宋柏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她流連在自己身上的眼神。
那種直白的,絲毫不加掩飾的目光,緩慢地層層剝離,簡直讓他有種□□的錯覺。那一刻,某種異樣的羞恥與惱忿讓他幾乎站立難安,隻想立刻離開。
偏這女人仿佛覺察不出自己的抗拒,愈發得寸進尺起來。
“不用。”
宋柏惜字如金,腳步又加快了幾分。
“宋隊長你慢點,我腳踝好疼。”女人清脆的聲音追上來,扯得他頓了頓。
“請不要再叫我宋隊長了。”周圍的人好奇看過來,宋柏忍無可忍。
“好的,宋警官。”朱槿不假思索,從善如流。
溜到嘴邊的教訓被她堵了回去,宋柏表情更僵硬了,有種一拳打到空處的不快。
……這次算了,倘若她再問些有的沒的,他一定斬釘截鐵地警告她,不留絲毫情面。
然而接下來的時間,朱槿都異常安靜,老老實實地跟在他身後。除了跟不上時出聲提醒,其餘時候一言不發。
這無疑讓宋柏大大松了口氣。她畢竟是甯小桃的朋友,又是個女孩子,能給彼此留下點顔面最好。
沒多久,兩人走到了朱槿家樓下。宋柏擡腳邁上樓梯,卻被她叫住。
“我自己上去就好,宋隊……警官快回去吧!”
朱槿的知情識趣讓他有些意外,不愉退去些許。
看來她還算懂分寸,也許隻是出于好奇,性格又外向,才多看了自己幾眼。倒是他一個大男人,被人看又不會少塊肉,之前對人家态度未免過于生硬了。
宋柏自我反省,正有點過意不去,又聽朱槿問:“幾點了?”
他下意識擡起手表去看,卻發現表盤不知何時被撞碎,蛛網般的裂紋爬滿玻璃。時針和分針一動不動,唯有秒針掙紮地抖動着。
這塊表是他第一次參加全市大比武的獎品,平時非常愛惜,見它這副慘兮兮的模樣,已是不能再用了。宋柏眉頭一壓,眼底爬上不舍,不由自主摩挲了幾下表盤。
“哎呀,你的表!”
手腕被人一把拉過,宋柏下意識要抽回,卻被人緊緊拉住。朱槿急得直跺腳:“肯定是摔那一下弄壞的!都怪我!”
看她滿臉的懊悔自責,眼圈都紅了,宋柏放輕力道收回手:“沒事。”
“不行,我得賠你。多少錢?”朱槿翻錢包。
“真不用。”宋柏沒說這表的來曆,隻是執意不肯收。
朱槿見推不過,咬唇望着他:“宋警官,那你把手機号給我,我買塊新的還你。”
宋柏心頭一跳,不妙的預感如潮水,緩緩漲将上來。可沒等拒絕的話出口,朱槿眼眶已盈滿了水光,仿佛吸飽水汽的花瓣,看上去随時能滴下露珠。
“宋警官,我弄壞了東西,賠償天經地義。你是不是瞧不上我,才不肯收?”
宋柏被她這樣看着,不由得進退兩難。而兩人拉拉扯扯間,附近坐着的大爺大媽已頻頻向這邊張望,開始交頭接耳地嘀咕起來。他頂着熊熊八卦之火,登時如芒在背,額頭沁出密密麻麻的細汗。
終于,宋柏還是蹙眉奪過朱槿的手機。他一下一下輸入号碼,按得極重,眸中是深沉的防備。
朱槿對此視若無睹,笑吟吟按下撥打鍵,聽見他手中公文包傳出鈴響才晃晃手機:“這樣你也有我的号碼了。”
毫無緣由地,她趴在身上的那種觸感卷土重來。宋柏不着痕迹地拉開距離,繃緊唇角避開她夾雜着探究的眼神。
他忽然覺得,自己一開始的判斷是無比正确的,方才因她眼淚生出的那點愧疚實在是大錯特錯。這女人巧舌如簧,看着就不是個安分人。和她保持距離,才是最佳選擇。
……
朱槿望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玩味着宋柏最後抛下的眼神,眸中得意之色越發明顯。
有感覺就好。男人麼,不怕他讨厭,就怕他記不住。
進門換好拖鞋,朱槿拎着綠色保溫瓶倒了杯熱水。她才喝了一口,座機便鈴聲大作,是個從未見過的陌生号碼。
她猶豫了下,還是抓起聽筒:“喂?您好,請問找誰?”
“請問朱槿女士在嗎?我們是《少女坊》雜志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