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片大如席,撲在路燈上,仿佛狂亂的飛蛾。男人們酒氣沖天地彼此攙扶着,在飯店門口揮手作别。
“槿姐,你們怎麼走?”瑤瑤把方子推進出租車後座,問道。
朱槿看了眼不聲不響跟在身後的男人。宋柏的身形依舊筆直,隻是腳下微微有些不穩地打起晃,面上透着不正常的紅,望向她的黝黑眸子格外水潤。
“沒事,我開車來的。”朱槿笑着擺擺手,目送幾輛出租車的尾燈消失在風雪裡。
她隻在最開始喝了三小杯啤酒,剩下的全被宋柏擋了。此時飽餐一頓,那點酒精早随着食物代謝掉了,清醒到能連做十個報表。
與她相比,宋柏明顯已經有些神志恍惚了——他緊握着自己的手,力道大到讓她忍不住微微蹙眉。
“上車吧。”朱槿拍拍他的手背,拉開副駕駛的車門。
宋柏不肯讓她攙扶,身子略晃,坐了進去。
暖風打開,毛領上的雪花很快化成水珠,綴在毛尖上欲落不落。朱槿将手放在空調邊,等發木的關節恢複靈活。
宋柏不說話,蓦地伸出手攏住她的指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朱槿極少被他如此直白地注視,當即不甘示弱,對上他的眼睛。
可是她并未看到任何勝負欲。沒有角逐,沒有博弈,他的眸子靜靜地,看着她,隻是低低喚一聲“阿槿”。
沒有緣由地,朱槿不敢再和他對視下去,她忽然覺得自己成了個很不堪的人。這樣的認知讓她不由自主地惱羞起來,裝什麼啊,大家飲食男女,就你清高了不起?
仿佛要急于證明這一點,證明他并不是個光風霁月的正人君子,她支起身,開始除去外套,露出裡面纖薄的黑色旗袍。
花瓶型的港工勾勒出動人的曲線,領口的南紅扣子是點到即止的豔,如一滴朱砂落下,流淌下細細的線香绲。
她的動作極慢,宋柏看着她,耳朵開始緩緩變紅。但他還是一動不動,看上去甚至有些笨拙的傻氣。
朱槿笑了,伸出手。他下意識地湊過去,讓那隻手能正好撫上他的臉。
“耳朵好紅。”她說,帶着意有所指的笑。暖玉般的手指沿着男人的下颌線徐徐攀行,狹窄的空間裡,女人的存在突然變得無法忽視。微妙的氣氛如夜潮般蔓延,帶起暗湧的悸動。
宋柏的胸膛劇烈地起伏着,瞳孔卻仿佛陷入幻夢般逐漸放大,近乎癡迷地看着她,心跳得幾乎發疼。
他的手指不知何時深深扣進墊子,像是唯有如此,才能壓抑住迫切抓住什麼的沖動。
然而,那隻手,她的手,并未止步。柔嫩的指腹最終抵達目的地,撚住他發燙的耳垂,暧昧無端地揉搓:“另一隻耳朵呢,紅不紅?”
宋柏一震,不受控制地避開了她的眼神,從方才便壓抑着的暧昧避無可避,無聲地發酵成粘稠的沉默。
女人低低笑了,如落在耳廓邊的柳絮,細細密密地浮動着他的神經。
他的額角津出密密的汗珠,難耐地攝取着氧氣:“……這是外面。”
“我知道呀。”她還是笑,翻身坐在了他的腿上。
宋柏對自己說,不能再中她的圈套了,已經太過火。可剛想扭頭避開她的呼吸,腿上的女人低呼一聲,就要往邊上滑去。
手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下意識扶住她的腰。
車燈熄滅,車内唯有雪地反射的微光。
“抓住你了,宋警官。”她笑了,像個不可一世的女王。
黑暗的空間中,鼻息交纏。淺淡的酒香薰醉了他,想要用力撕碎什麼,理智卻死死按住他。他既幸福又恐懼,唯有擡起頭,仰望那對星眸。
她低下頭,試探性地用鼻頭蹭了蹭他。
宋柏無端想起那天在珠寶店見過的珍珠,瑩潤、微涼,若即若離碰觸着皮膚。
“阿槿……”聲音是啞的,從費力吞咽的喉結處漾出來,似求饒又似警告,“我忍不住了。”
“那就别忍啊。”女人居高臨下,尾音甜膩,玉手輕撫上小腿,去解旗袍的珠扣。
剛才酒席上喝下的白酒毫無征兆地暴動起來,燒成一道火線,炸得他腦内“轟”地一聲。紀律,規則……所有禁锢他的東西應聲而碎,不成片段。
身體四周的空氣驟然一輕,他掌下乍然收緊,死死按住她解扣子的那隻手,手臂卻用力箍緊她,像要将懷中人永永遠遠嵌入身體内。
朱槿毫無防備地,雙臂被狠狠制住,男人的吻已經又急又重地落了下來。她所有的調笑都被堵了回去,電流竄過脊骨,蔓延至全身。
他顯見是被勾得狠了,控住她後腦的手帶着不容拒絕的力道。有一瞬間,朱槿生出些不合時宜的悔意。但很快她不再掙紮,乖順地昂起頭,感受他劇烈的心跳。
男人的吻單純地不可思議,熱燙的唇并不柔軟,反而因疏于保養而微微起皮,貼着她的唇碾壓摩挲,帶起令人氣力頓失的癢。
往日的嚴肅從那張棱角冷硬的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狎昵與迷醉,連克制也沐浴着欲望。
這麼大的人了,連接吻也不會……
心中忽然生出深重的憐惜,她扭動身體,鼻音粘稠而破碎:“宋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