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宋柏深吸一口氣,穩下聲音:“阿槿,過日子沒有不吵架的。有矛盾就要溝通,才能經營好關系。”
說不上是失望,還是釋然。她那近乎剖白的陳述沉入信息的洪流。這等于将一切歸零,回到原點。
她又可以任意粉飾他所不知的部分,博取愧疚或同情。
要怎麼做呢?
早春的午後猶帶寒意,迎春花如純金的鈴铛,掩映在光秃的灌木叢中。風吹過,金鈴铛們彼此碰撞,撞響無言的鐘聲,訴說着往日的絮語。
明明起初隻是利用的。破了案,他得榮譽,她得自由,而後各奔東西,不過是漫長人生中微不足道的過客。
可是後來為什麼變了?開始擔憂、開始患得患失,幻想他會接受所有,恐懼真相揭穿後該何去何從。
他要的感情冰心玉壺,可鑒日月,而僅那短信,便已耗盡了她全部的勇氣。
朱槿那股按不平的氣,忽地散了。
“經營一段互相猜疑的關系麼?”她呼出口氣,輕描淡寫,稀薄的白汽飄遠。
尖刀墜下,撕裂了兩人不約而同回避的那層脆弱窗紙。
宋柏心口似被人生生剜下一塊肉,如同被丢在原地的大型犬,聲音慘淡:“你什麼意思?”
“其實你也沒多喜歡我,無非是女追男隔層紗罷了。”
朱槿徹底放松下來,褪去風情萬種的畫皮,眉目居然有些細淡的清冷,“我費盡心思接近你,為了讓你喜歡我,為了讓你和我在一起無所不用其極。”
“要不停付出,要進退有度,要美,要有趣……”她輕輕笑了,“真的很累。畢竟是靠努力得來的感情,總是辛苦些。”
宋柏說不出話來了,他立在原地,面部僵冷,似乎極力嘗試着理解她吐出的音節。
“所以沒什麼原因,真的。不是你不夠好,也不是鬧脾氣。我隻是累了,就這麼簡單。”
她對他展顔一笑,瞳光恬然:“宋柏,我們分手吧。”
保時捷轉了個彎,彙入車流。朱槿最後一次從後視鏡望去,他依舊停在那裡,仿佛被冬天遺忘的烏雲。
這一次,大概是真正的結束吧。
朱槿平靜地接過助理遞過來的咖啡,蒸餾水落在手背上,晶瑩的一顆。
……
照片的事很快經由大學生們在網絡上發酵開來,原本以為挖掘到秘密戀情的狗仔被反将一軍,自然不甘心,橫下心日夜不息地盯梢。
誰料朱槿說到做到,每天不是在公司就是跑活動,一無所獲下,狗仔們隻好偃旗息鼓,将視線轉向那些更有料的明星們。
熱鬧了一陣子的小區門口終于恢複正常,而此時此刻,朱槿家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吵鬧。
穿着統一工服的工人們進進出出,小心擡着用泡沫反複打包過的箱子。
“小槿,以後想吃了,還過來拿,啊?”抱着京巴狗的老太太依依不舍,一個勁往朱槿手裡塞泡菜袋子。
朱槿笑眯眯接下,拿過一個小盒子遞過去,“黃阿嬷,給你做個紀念。”
老太太接過來一看,正是她最喜歡的香水,頓時更舍不得了,拉着朱槿的手不肯松,“常來,常來。把小宋也帶過來,阿嬷做闆栗雞。”
朱槿垂下眼簾,笑了笑沒接話。
龐繼宏擦着汗走過來:“姐,車裝好了。”
“阿嬷,那我們走啦。”朱槿給了老人一個真誠的擁抱,回頭看了眼那張與絲絨沙發相對的料理台,恍惚間還能看到那後面忙碌的高大人影。
“姐,走啊?”龐繼宏抱着文件箱,主動接過泡菜袋子。
他和從前相比簡直像是換了個人,頭發雖還是亂糟糟的,臉上卻沒了那股輕浮油滑的燥氣。穿着簡單的牛仔夾克和衛衣,看起來更像是個實習生。
電梯門打開,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去。
朱槿望着電梯鍵依次亮起,思緒漫無目的地漫遊,忽然開口道:“開始找租客了嗎?”
龐繼宏道:“還沒有,最近一直忙新家那邊的裝修。而且你不是說要嚴格篩選嗎,就多花了點時間……”
“那算了,放着吧。”朱槿淡淡道。
“意思是……不租了?”他撓頭。
“嗯,不租了。再說這房子位置不錯,什麼時候想住了還可以回來。”
如今的她确不差這點租金了,事實上,不久前她買下了另一間豪華公寓,大到足以放下未來數量誇張的家什。
朱槿的網店就像一個可怕的吸金黑洞,孜孜不倦地為她增加着财富。可看着銀行賬戶裡的數字不斷增長,她并沒有因此生出多少喜悅。
小作坊式的經營方式不是長久之計,倒是不乏投資者向她伸出橄榄枝,可朱槿慎重慣了,因此距離落實依舊遙遙無期。
龐繼宏想不到這些,眼下的生活已是他原來想也不敢想的。最重要的是,父母不再會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他,對着街坊鄰居都是紅光滿面。
他對朱槿極為信服,聞言連連道:“沒錯沒錯,這裡鬧中取靜!而且姐你打從住進這裡總能逢兇化吉,說不定是風水招财!老話說得好,情場失意,賭場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