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柏不語。他無話可說。
那一瞬間下意識的更正是為什麼,不是他不肯推敲,而是本就經不起推敲。
面對晦澀難言的感情,人的本能總比理智誠實。
“你還放不下她?”秋小姐見他沉默,略帶同情地問。
畢竟無論怎麼看,那位朱小姐的反應都稱得上漠然。同是女人,秋小姐扪心自問,尋常人對上沒甚大錯的舊愛,很難斷得如此利索幹淨。
“沒有。”
宋柏矢口否認,又意識到自己答得太快太急,狼狽地抿緊唇,“對不起。”
話沒有說完,可他們都知道是為了什麼——本次相親何止是不理想,對于女方,體驗感簡直稱得上是糟糕。
“不必道歉。”秋小姐搖搖頭,“我大約猜到了,你是被家裡推來的,就當交個朋友。等我結婚了,請你來。”
他露出今天的第一個笑,“謝謝。”
“不謝。”秋小姐還是那麼溫和有禮,從不叫人為難半分,是真真正正的好姑娘。也是他從小到大,最欣賞的那種好姑娘。
而朱槿,她是截然不同的人。
此時此地,如果換了她,定然趁着他内疚,提出大堆這樣那樣的要求。胡攪蠻纏說出令人啼笑皆非的歪理,眼角的小痣狡黠彎起,眸子亮過水晶燈。
一瞬間,連日來郁躁的、掙紮的、苟延殘喘的不甘褪去,口中竟嘗到心酸滋味。
今日聽從安排來相親,本就是為了忘掉她,牽起一位好姑娘的手。本該是這樣的,可是到底沒有。
她沒變,秋小姐也沒變,是他變了。
秋小姐攔下出租車,末了歎息道,“隻是我不太明白,你明明喜歡,為什麼要把她推得更遠呢?”
……
紅朦朦的尾燈消失在街角,宋柏還立在原地,雨漸漸變大了,開始有水漬沿着他鬓角的發絲流下來。
春夜的晚風吹起來,織物貼在身上微微地冷。他的外套已經濕透了,小徑始終無人經過。
是啊,為什麼呢?
喉結劇烈滾動,宋柏驟然回身,一拳砸在那棵老梨樹上,痛苦地閉上雙眼。
他并不是真心諷刺她的。
但那又怎麼樣呢?他已經無法忍受這種看上去體面而虛假的和平了,他甯願她恨他,罵他,冷嘲熱諷,也好過如今的輕描淡寫。
他甚至憎恨着她的平靜,不留餘地地否認兩人的過往,其實是期望着她能反駁的。
雨水的細流彙成小溪,飛雪般的花瓣打着旋落在腳邊,又漂浮着奔向遠處。
他拿出手機,盯着最上方的那個名字。
短信一條條滑下來,她的信息幾乎總是問句,可它們中大多數落了空,接上的總是自己對另一件事簡短的回複。
至于那些被他視為不正經的玩笑話,更是從來沒有過回答。
宋柏看着那些孤獨的問号,仿佛聽見屏幕另一端女人的歎息。
——“其實你也沒多喜歡我,無非是女追男隔層紗罷了。”
——“畢竟是靠努力得來的感情,總是辛苦些。”
——“我累了,就這麼簡單。”
那些遊魚般的間隙裡,她是以什麼樣的心情,等待着他的回應的?
心底被背叛的憤怒漸漸褪去,好像又看到那天她轉身離去的背影。
“阿槿。”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可以從頭來過嗎?”
沒有人回答他,落花流水一路向前,不曾回頭。
……
“連先生,您的意思是說,這是您的第一筆投資?”朱槿帶着商務假笑,重複一遍剛才聽到的話。
連海平點點頭,豪情幹雲:“我想把這個牌子做成華國時尚的代名詞,讓所有女性都趨之若鹜為之瘋狂……”
“稍等。”朱槿快要維持不住表情管理,她深吸一口氣,忍住太陽穴抽痛,“我想有必要重申一下,我們目前面對的群體還比較有限,您所說的品牌體量至少要發展十年以上……”
“你要多少錢?”
“這不是預算的問題……”朱槿試圖讓這頭倔驢轉頭。
“難道有人比我出得還多?”連海平警惕起來。
那股詭異感又回來了,這二貨從剛才起就是一副有錢沒地花的架勢,恨不得下一秒便把錢交給她,仿佛生怕誰和他搶。
朱槿:不會是殺豬盤?
她謹慎地斟酌着用詞:“有意向的人确實不少,但我們目前還在商讨階段。要不您這邊出個投資意向書,我之後把詳細方案給您?”
“怎麼那麼麻煩。”連海平有些不耐煩了,在椅子上挪動兩下,“就不能快點麼?”
朱槿:為什麼他像是在買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