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瞥見經打鬥破碎的門窗,她輕點足尖,三兩個竄身沖過去。裡面滿是昂貴的瓷器碎片,踩進去硌得腳疼。
殺殺殺殺殺,沙沙沙沙沙。
角落蠕動出條黑色巨蟒,嘴裡叼着個努力求生的活人。月華照耀鱗片,給巨蟒鍍上層絢麗色彩。
“啞巴嗎。”
被吞噬掉半邊身子的小厮,支離破碎地發出些“啊”“呃”的單調音詞,眼淚鼻涕糊了整張臉。
尤應懷無比後悔沒将那把刀帶來,同伴裡可沒人善驅蛇。
索性巨蟒似乎已滿足口舌之快,緩慢調轉方向。
她側目到巨蟒身側,那裡有個靠牆的年輕男子,面色紅潤涎水打濕衣襟,腿部持續痙攣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33米……57米。】
男子蓦然起身,又深深彎下背嘔大嘴巴。
嘔——
黑色黏膩的液.體噴射而出,地面與男人颚骨間拉着很長一條絲。那條絲的光彩也耀眼,俗話說流光溢彩,黑水就像流動般華麗。
畢竟本來就是流動的,裡面的蟲子活分,會無休無止得動。
【23米……】
【因為我剛好遇見你,留下足迹才美麗。風吹花落淚如雨。因為不想分離,因為剛好遇見你~】
【如果再相遇,我想我會記得你~】
尤應懷心髒漏了三拍,憑着剛回籠的意識極速轉身。
【到底是為了什麼~】
陌生音符擠在小小房間裡,幾乎容不下第三個身體器官完整的人入内。
【親,特意開了淡入淡出模式呢。是李玉剛的“剛好遇見你”哦。】
她臉幾乎扭曲變形,如遭人蹂.躏的橡膠氣球,捏扁揉圓變萎縮,再源源不斷往裡蓄氣,打腫臉充胖子。
馬上就要化身成尖酸刻薄的小老頭,對着眼前那張掃清憂郁,做回自己的男主吐唾沫。
裴卿知肩膀寬闊,腰部窄細,肌肉線條流暢,同松樹般挺拔。無論行走還是站立,都充滿結實堅韌活力。
當然,連單單呼吸也充滿昂揚的生命力。
【啊,他真優秀。】
“跟我回鬼谷嘛,小師弟?師父他老人家可能想跟你談談,”尤應懷攤手,“别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是非常認真的,跟你說這句話的。”
【該改改,常以“我”字發言的人,往往以自我為中心,不考慮他人感受。】
裴卿知那冗長的呼吸聲,仿佛能越過相隔的距離,傳到尤應懷耳中。
他把劍舉起正對她眉心,“你說什麼?!”
“我說,咱倆的師父有事相商,令尊令母的死亡可能另有原因呢。”
“還有就是,”尤應懷指對方身後,幾個閃身遠離了房屋,“這倆大怪物交給你。”
裴卿知化身成追光向日葵,歎出口惡氣,追随着尤·生無可戀·應·積極擺爛·懷地身影,她轉哪裡這人就面向哪邊。
看來有些血性。
現在馬上要沖過來決一死戰了。
誰料他歎出吊着的氣後,肩膀頹唐地滑落。連舉着的劍也氣餒了,空着的手附在先前拿劍那隻手的手腕,指節時松時緊。
“你還好嗎?”他道。
空氣凝結,冷得往下掉冰渣。
良久,“我很好,但你恐怕不大正常。”但凡前面的言語夾槍帶棒些,再咬牙切齒點,尤應懷不至于二番羞辱人。
實在是孩子大了留不住,為家複仇的誓言轉頭就忘。
被亂刀砍傷左腿,步履蹒跚往外追可以理解。男主短短幾日城府飛進,臨大敵而面色如常可以理解。但那句充滿關懷與溫馨的話怎麼說。
男主的愛朝全世界播撒嘛?
尤應懷額角抽搐,主動迎上去握住他的手。既然敵人都有以大局為重的思想,自己總不能還斤斤計較吧。
雖然三秒沒到,人已經開始往外抽手。
暫未成功。
握着的手皮硬得像褲腰帶上的皮革,布滿傷痕失去痛覺,最少兩人相握時對方握得很緊,斷線的血珠湧流,但裴卿知還在用力。
她仔仔細細觀察這人眼睛,明明滅滅的目光中摻雜着浮綠。
煙霧彈,煙霧讓人短暫失明,等浮綠完全消退才能恢複視力。
瞅模樣裴卿知可以看清事物輪廓。喘息聲不似常人,似野外吊晴白額大蟲在咕噜噜。是人瀕死發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