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潤濕發絲鋪在地面像墨魚吐.出的墨汁。她一腳深一腳淺,每每被絞入局勢,總能四兩撥千斤,并給予反擊。
不知打鬥了多久,反正人上樓時,有人嚎叫,有人約戰,可無人站出來擋在她身前攔路。
還是吵,但抵不過頭暈。
腦袋漲麻。
兩床被褥,一床鋪在地面,裴卿知遭麻繩捆綁安分躺着。
她做了個悠長的夢,是曾經讀取過的記憶,來自若蓉的殘酷記憶。
張張胡子拉碴的臉在腦海裡徘徊,一進一退,一左一右。最後眼眶裡擠滿密密麻麻的人頭。
其中有頭目刀疤自眼角貫穿太陽穴,活像盤踞着條猙獰蜈蚣,讓人疑心這麼重的傷,究竟如何能繼續苟活。
慢慢得肚子連着腿這段變得沉甸甸,扭動腰肢無濟于事,小腹就像被巨石壓住般。
肺葉裡的氧氣幾乎要死亡,巨石終于開始滾動,研磨。
海浪汩汩湧過,一下下拍打她的身體。
若蓉眼睫顫動,入目卻全是中年,肮髒,臉部抽搐的橫肉,扭曲或平面的鼻子。以及脖頸傳來粗粝又虛弱的喘息,一切都讓她聯想到下水管老鼠腫.脹狹長的身軀。
有吻或撕咬。
尤應懷逐漸适應了黑暗,有個身軀跪坐在旁邊,就在被褥上。
因為伸手觸碰過,她得以将猜測定為事實。确實是跪坐的。
好在不是壓.在人身上,欲掐死她的姿态。
肢體依舊沒受控制,伸手摸了摸對方細膩面容,深重的淚溝,美術館裡的石膏雕塑。
“你……”
還有猜嘛?不用了。
尤應懷對上裴卿知的目光,可面前是漆黑的夜,是黑乎乎伸手不見五指的霧。
手如遊蛇,綿延到虎頭枕下。
寒光映着窗外月色流動,等反應過來後,跪在被褥的男人已經躺在床下,那個特意為他準備的地毯裡了。
尤應懷胸口劇烈起伏,不應該,不應該殺他,就算人半夜跪自己床頭又能怎樣?
更何況他沒有,隻不過……床尾而已。
頭痛欲裂,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該死。
腦海裡全是來來回回的鬼影,不休無止地争吵。
“答應過我的,以後橋歸橋路歸路,我們,從未發生過苟且。”若蓉咬碎後槽牙。
“小妮子,嘻嘻嘻……當然。”
全身血液逆行,臉色漲成豬肝。這句話即可以形容若蓉,也可以形容被紛亂記憶反噬的尤應懷。
身側與自己面容相同的人首身分離,胸膛豁口貫穿,器官碎片稠稀不一。讓她聯想到師兄練剪刀絞爛的棉花娃娃。
乳白綿軟的尖頭蟲蠕動,表皮浮着層面粉。毒物扭動軀體,結塊粉沫簌簌飄落,隻少數得以在這“七月飛雪”罅隙中苟延殘喘。
秃鹫盤旋,懸崖邊光線明暗交錯。
無數個人頭遠去,又有無數個人頭過來。不同的是,現在倒影發髻都很淩亂,銀钗攥在手心。
“難道必須去以死謝罪,該死的不應當是無惡無作的土匪嘛,憑什麼要我去喪命?”崖角風攪動若蓉淩亂衣裙。
“我不甘心!!!憑什麼?!”
腦海中弦繃緊,拉直。尤應懷擡手朝自己臉頰呼去,呼完一巴掌又連着來了五六下,左右開弓。
腦子裡漿糊就像濕衣服,怎麼甩,怎麼擰,都弄不幹。
呼,現在清醒了。
搓去雞皮疙瘩 ,尤應懷站起來,提着尖刀邁下床。她很後悔,裴卿知斷氣了,活人帶不回去,死屍倒可以。
嘶,要挨罰。
尤應懷垂頭喪氣,她一焦慮,就會做出破罐子破摔的舉動,做完便加重了焦慮,換取了抑郁。
把刀插回屍體上,她四肢并用緩緩向被窩裡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