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聲嘩啦,咕噜咕噜接着冒泡。醜八怪佝偻着腰,終于展開雙臂,撲騰着往岸上爬。
尤應懷順勁将他拽上岸,粘了一手掌紅糊糊的污漬。
蓮花水越來越惡心了。
她撇向裴卿知,決意去找若蓉聊天。
若蓉在西南角雙手高揮,跳躍着叽呱亂叫。
【嚴重懷疑她被砸壞了腦袋。】
深有感觸,尤應懷面帶悲憫,朝西南方走去。十分輕車熟路,石闆路閉着眼都能找到,隻是腳底闆火辣辣疼,姿态難免局促。
醜八怪默默跟在她身後。
“手裡拿的什麼!姜姐他要殺你,”若蓉小跑過來,五官誇張扭曲,“肯定是扔水裡了,一定會冒泡的,我去看,一定有。”
【别想,她瘋了。】
尤應懷猛然扭頭,觀察醜八怪緊握的拳頭。
那男子連忙攤開掌心,裡面隻有顆比指甲蓋兒還小的石子。
“他想用大花瓣毒死你!”若蓉跳起來有三米高。
“紅豔豔的花朵,嚼下去嘎吱嘎吱嘎吱——哇哦,天空好漂亮。”
看樣是真瘋了。
目光挪回,水面又浮現出張人臉。臉青白睜着眼,瞧着死了有些時日了。
等屍體完整浮現,她看清是具幼年男孩的屍體。
能聽到若蓉吞咽口水的聲音,但人奇異的沒崩潰抓狂。尤應懷開始疑心,車廂裡呆呆毒的藥效是否沒解。
或者沒清幹淨。
“大傻瓜。”若蓉指着她身後貼過來的男人咯咯笑,邊笑邊拍手。
“蠢蠢蠢。”
抽刀在醜八怪脖頸上劃出一圈血珠。尤應懷搭兩根手指給其把脈,脈搏紊亂确有中毒之兆,性命岌岌可危。
正常,皈依鬼谷,學鬼谷功法。關鍵就在禁閉室内,中毒,生熬,毒褪。
所謂毒褪,便是與蠱蟲共生。
共生失敗全身腐爛而亡。
“姐姐可否祝在下一臂之力?”醜八怪臉腫得皮幾乎要與肉分離,鼓鼓囊囊,多看便是對眼睛的鞭笞,可他态度誠懇。
尤應懷蹙眉,“你多大,我多大。老頭,你怎麼也有三十五加吧?”
可惡,讨厭這些山羊胡子的老頭沒輕沒重,亂攀親戚。
老醜八怪察覺出她滿腹牢騷,忙退後三連鞠躬。發尾持續滴落水珠,但大部分五官零件的原本顔色已經能分辨出,發絲間星星點點的白,老态龍鐘。
再度擡臉時,挂着歉疚讨好的笑。
無人再傻笑,尤應懷擡手撫摸他發頂。何時養成的壞習慣,動殺心先将軟肋展現出來,替人捋頭發,反而露.出心髒的位置。
現在輪到醜八怪局促了。
賊眉鼠眼眯成線,兩顆尖牙也挽救不了這堪憂顔值。
“我是前幾天進來的,臉還腫着呢,”醜八怪笑着說,例行自我介紹,“姑娘天資聰穎,蕙質蘭心,在下磕碜是磕碜了點,衷心卻是堅不可摧的。”
尤應懷幼年習武,隻通寥寥可數的詩書,除去允許師父文绉绉的,她無法接受旁人抖機靈。
自己入禁閉種蠱那年,總喜歡揪人身世問東問西,後來發現問再多也沒用。
大路朝天各一邊,死得死,活得活。
醜人多作怪,尤應懷餓得反胃酸,望蒼穹間彩玻璃回憶童年經曆。可用幾個人字概括:你來我往,劍拔弩張。
“你們知道過了多久嗎?”醜八怪臉上腫.脹消退了大半。
尤應懷仰望星空,無言以對。
若蓉從懷裡掏出張發黴的燒餅,塞進她嘴裡,原本應該想揉尤應懷臉頰,猶豫片刻最終變成揉.捏自己。
“吃吧小傻子。”
乳白色的餅皮,黑芝麻均勻點綴。如果沒帶着青綠色黴斑,那就更好喽。
醜八怪搓手,尤應懷啃餅。
“你們剛中蠱,不吃不喝也不餓,很正常,”尤應懷側頭,“甚至多數冷熱不忌,但想活還得像對待正常人一樣,對待自己。”
等從禁閉室出去,易乾為期五日的試煉肯定也結束了。兩人在很久以前,在京都做過回任務,京城富貴迷人眼,任務卻九死一生。
養傷休整後,要去監督新入門的弟子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