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家内亂,左煜堯自負傲慢,其親屬邀其親赴經商之路。他欣然應允,途中遭暗算。
左家贅婿,親自請左煜堯這個外甥喝毒酒。
第一世尤應懷偶然撞破,對方懇求,她勉為其難伸援助之手。
身死重生後,她覺得與對方關系增益不少,特地寫信提醒。誰料那人依舊傲慢,定下時間請她入船觀覽。
笑死,根本是來救人的。
船中有許多走卒販夫,尤應懷便是按照貼近的服飾打扮的,“我第一次來這的時候,箭頭埋進腰側,主要太生氣了……平白無故遭遇暗算,打算上來瞧一眼。”
她揮手讓人跟着自己走。
沒走兩步迎面撞上位富商,像年畫裡招财的福娃,白胖白胖的。中年男人很少把自己打扮得面若桃花,膚若凝脂,但這人不僅做了,還做到極緻。
身穿軟緞絲綢,鵝黃銀絲竹葉紋,頂紅冠,踏綠靴。
“哪裡來的小厮,眼珠子沒用就挖出來,”富商勃然大怒,連忙把人推開,“别擋道。”
尤應懷連連緻歉,小跑着躲避。
“等等,裡面正會客呢。”
她深俯着身,轉向富商的方面又拜了兩拜。離前面的路口距離還遠,并且這人肯定會再度出言阻撓,尤應懷幹脆原路返回。
與其擦肩而過時,注意到富商垂在身側顫.抖的手,雖細微但細細品鑒,又會發現之前的對話,外表強勢内裡卻空虛,正所謂外強中幹。
看來确有變故。
那就沒問題啦,随便在酒水裡撒點藥,放些毒蟲。用不着精悍的輕騎隊,她和她的小跟班們也能踏平整艘船。
青絲全籠在頭頂,用張灰布裹成總包。尤應懷本長相平平,日常靠穿衣打扮提升氣質,現在特地扮醜塗灰,更沒人懷疑其真實身份。
再普通不過的一個雜役,幹搬箱倒酒的活,隻為家中老母有口飯吃。
等軟骨散的效用徹底發散,她矮身入馬門,門框翹邊直接劃破了裹發布。這裡已經曆過一次打鬥,勝利者開始分贓慶祝,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誰勝誰負,還未定。
如至無人之境,茶水案上琳琅滿目,珠寶銀錢堆在桌角,垂落下去也沒人在意。八珍玉食,珍馐佳肴總共加了幾筷子,香味傳四裡,食物卻像隻能受皮外傷。
尤應懷将頭巾扯掉,從艙房能聽見外面的打鬥聲。囫囵吞下塊豬頭肉,軟爛入味,鮮香Q彈。
上首南向坐的位子,熟悉的身影爛泥般趴在桌面。
東向座是左家少家主的大姨父。
很好,鬼谷少宗主有舅舅,左家少家主有大姨父。
這些家族利益的盤算,是給他們玩明白了。
“白雪公主還沉睡着呢,”尤應懷咀嚼嘴裡的東西,走上前拍醒左煜堯,“家都快沒了。”
她語氣賤嗖嗖的。
左煜堯剛被親屬掰着嘴喂下半杯酒,如今全吐在桌案,他離奇憤怒,雙眼猩紅,語氣與對方沖得不相上下。
“你——哈哈哈,你們是一夥的,來看笑話的?”
尤應懷趕緊躲遠,非常巧妙沒露嫌棄之意,但成功遠離了他吐.出來的酒。
雙手舉到胸.前,觸發被動割席技能,“明明是傾慕公子絕世榮華——”
說到半截止住話頭,湊到對方耳邊低聲道:“我要入京刺殺太子。”一語畢迅速闆正身體,回歸原位。
“此去九死一生啊。”她單手捂胸,悲痛欲絕。
【宿主,看起來你語文水平也不太行啊。要不報個補習班補補?】
用心之誠,蒼天可鑒。當年與左煜堯關系淺薄時,是會出言諷刺。就算知道人中毒,尊嚴被羞辱踐踏,也是幾日後等船隻再度行駛,對方深陷泥濘,瞧準不會暴露的時機幫人解毒的。
她覺得自己仁至義盡。
那時候船上有鬼谷暗線,誤以為她奉谷中命令而來,直接與尤應懷接了頭。
其實鬼谷不參與家族内鬥,隻與真正的掌權人合作。謀權時那些細小的龌.龊的事會随塵土掩埋。
“第二次救你,辦做廚娘的閨女,也是需要忍辱吞聲的。解毒需要時間,諷刺兩句怎麼了有問題嗎?”
“雖然當時分道揚镳,你狼狽逃走,但日後尋回家,找祖母沉冤得雪……”尤應懷滔滔不絕,思如泉湧,“要知道沒準備的情況下,誰會帶大兜的迷.藥?罵你兩句,還幫你殺出重圍,隻能說明我刀子心豆腐嘴。”
【刀子嘴豆腐心,謝謝。】
左煜堯盯着她的神色依舊晦暗,仿佛吞其皮,拆其骨才好解恨。
尤應懷理直氣壯,此時此刻她溫婉無比。除了上輩子嘴欠了些,再說本就沒罵多難聽,隻是把那輩子知道的所有混賬話整籮筐說出來了而已。
其中便包括一句,“以後你被送去南風館,我定然多惠顧。”
她嗫嚅道,邊想邊複述曾經說過的話。
隻是那時夜空挂朗月,女殺手穿紫衣韻味十足,譏笑怒罵見真章。有巾帼英雄的味道。
而現在披散着頭發,衣衫黑撲撲還帶點綠。
“或許會将犯人關進地牢,打斷腿,永生永世不見天日。”
“先把臉劃破,拿肉塊去喂狗。淩遲,閹割,割完舌頭送入宮當太監。再或者砍掉四肢,塞進壇子擺茅房裡,做人彘。”
【來自度娘科普:人彘是指把人變成豬的酷刑。破壞四肢完整性,挖眼,将重金屬燒成流淌液.體灌入耳朵,使其失聰,毒啞喉嚨割去舌頭,破壞聲帶,使其無法言語。
宿主其實你說得很文明啦。】
他深愛的大姨夫,恨他嘛。對待仇敵,此行為正常。如果對方真把左煜堯當外甥,又怎會設計将其毒害?
“我的親妹妹已經死了。”左煜堯忍受着脊背戳着的銀針帶來的痛苦。
尤應懷克制住表達欲,幫他把銀針拔掉。
扒這些淬毒的針,講究穴位順序,行差錯路便會導緻癱瘓,或許要受嚴重的内傷,或許瘸條腿。
對方沒重生,還不知道自己是來救人的。
“你從未說過。”她倒水混些萬能解毒藥,強制性給人灌進去。
她寫了封信,洋洋灑灑千字有餘。利弊分析完接着總結,還特意加上自己的幼年經曆,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生怕對方粗略讀過便擱置。
“抱歉線人說你看過了。沒收到回信,想是你根本沒寫,開船時間甚至也提前了。”
“我很抱歉。”
原本想提早埋伏在附近,但時間提前了半個多月,擱淺位置無法确定會不會變動。她們隻能跟在遠處。
當初定的參觀時間在n年後,不過是他随口戲言,線人認真記下,傳書回來。
外面打鬥聲逐漸平息,她聽見人摔在馬門上的動靜,以及鮮血噴射的聲音。
抓起對方的手,将人靠在背上。體型差過大,尤應懷沒辦法将人徹底扛上去。
有隻油膩的手攥住她腳踝,是原先蹲在這強迫左煜堯喝酒的敗類。不願旁生枝節,另一隻腳踩松了那人握自己的手,便背着人匆匆離去。
誰知他又攥住左煜堯花蝴蝶樣式的金線披風。
左煜堯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尤應懷心驚膽戰,她果斷扒劍斬斷男子手臂,逃跑似得離開。
江湖是非莫參與,救人歸救人,結仇歸結仇,斷人手臂算結大仇。
她生性軟弱,很少主動與江湖人士産生是非。一則,系統坦言自己日後将為江湖公敵,嘴上說着不信不怕,但還是懂避諱的。
畢竟死了那麼多次,畢竟不是天神寵兒。
二則,師夫發布任務,依舊需要完成。要是仇敵趁機搗亂,隻會給她煩悶的生活雪上添霜。
【别怕!那人長得輕浮油膩,就算好聲好語斬斷其臂膀,也無濟于事。】
左煜堯世界裡盡是雜音,并不存在的人聲交織,已經停止的刀槍箭矢相互碰撞。
在他的世界還下着雨,雨絲連綿,這是場盛勢浩大的劫難。至少在他本人看來是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