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公子趔趄一下,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抓着女人的手痛哭道:“母親,兒子錯了,兒子不該來找母親的,娘你醒醒,醒醒啊……”
他的身形矮下去了,唐樂筠便看到了仰面躺在車闆上的貴婦人,她容貌姣好,四十左右歲,面色灰敗,胸口和鼻翼幾乎沒有起伏,如果沒有急救措施,确實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要不要救呢?
救的話,肯定要胸外心髒按壓,也許還要人工呼吸,解釋起來頗為麻煩……
不救的話,她即将成為這個世界的醫者,名聲和良心缺一不可。
罷了,救吧。
唐樂筠打定了主意,對那哭泣的婦人說道:“我要救人,你下去!”
她這話說得又快又急,乃至于那婦人直愣愣地看着她,一臉茫然。
唐樂筠盯着她的眼,不自覺地用上了精神力,“下去,馬上下去!”
精神攻擊暫時做不到,但氣勢夠足,就可以給對方造成心理上的巨大威壓。
“哦,下去,我下去。”婦人的表情更茫然了,雙腿不受控地站起來,轉身下了車。
年輕公子還在痛哭,唐樂筠不客氣地推開他,跪坐在女子身邊,探探呼吸,又摸了摸脈,旋即取出一隻三棱鋒利的鑱針,捏着女子冰冷的手指挨個放血。
年輕公子雖被冒犯了,卻也因此振作了起來,一臉期待地問道:“我母親還有救嗎?”
唐樂筠正忙着,沒空理他,穩準狠地放完十個手指頭的血,擡起女子的下巴,跪坐在其旁邊,将木系異能集中于右手,左手按在右手上,按胸外心髒按壓的規範流程開始操作……
年輕公子的反應一開始還好,待唐樂筠給女子吹氣時,他終于坐不住了,怒道:“你這是幹什麼?”
唐樂筠吹完兩下,繼續按壓,但做好了阻擋幹擾的準備。
年輕男子見她一意孤行,果然過來拉她,“不許你輕薄我母親。”
唐樂筠道:“如果……”
“嗯……”她的話被女子低低的一聲呻/吟攔住了。
唐樂筠去探女子的鼻息,已經有了自主呼吸,遂道:“你不要動她,我去取藥。”
年輕公子頓時由驚吓轉為了驚喜,撲到女子身邊,“娘,娘,兒子在呢,沒事了,沒事了啊!”
唐樂筠下了車,與在馬車旁聽壁角的兩個婦人對了個正着。
被她從車上趕下來的婦人念了一聲佛号,慌慌張張地上了車。
另一個婦人是李媽媽,她屁颠屁颠地跟上了唐樂筠,“姑娘,剛剛得罪了。郡主的藥一向都是老婆子煎的,姑娘盡管把藥交給老婆子,保證妥妥當當。”
此人前倨後恭,唐樂筠不喜歡,但事情緊急,沒時間計較,她說道:“你先去燒水,有開水的話就用開水煎藥,明白。”
“武火急煎,明白了。”李媽媽轉身就跑,對不遠處的粗使丫頭喊道,“去看看還有多少熱水,趕緊燒上,燒開它。”
唐樂筠往自己的馬車去了。
掀開車門的簾子,她回憶了一下,又閉着眼嗅了嗅,準确地從車廂右手邊的角落裡找出一包附子,幹姜不怕壓,放在最裡面,炙甘草怕壓,在上面一層……
循着記憶和味道,她很快找齊了藥材,但稱重時遇到了麻煩——藥戥子在家裡,車上沒有。
她問看車的車夫,“帶藥戥子了嗎?”
車夫道:“肯定有,姑娘稍等。”他去找同伴要了。
唐樂筠取出幾張草紙,打開那包附子,捧起一些掂掂,放回去少許,再掂掂……
原身七八歲開始用藥戥子,對重量的感知頗為敏感。
她熟悉了一下,憑感覺把藥抓出來,每一種木系草藥都用異能處理一下,再一一放在草紙上。
照顧郡主的婦人又來了,看到草紙堆放的大劑量附子瞪大了眼睛,“這麼多附子?!你想幹什麼?!”
恰好車夫拿着戥子回來了,“找到了找到了。”
唐樂筠把戥子接過來,将附子放在紫銅打造的戥子盤上,戥砣移到後毫,找到三兩八的戥星刻度……
平秤!
也就是說,她靠手抓的分量與秤稱的完全一緻。
再看幹姜,一兩九錢;人參,一兩;山萸淨肉,不到三兩……
唐樂筠靠手感拿對了所有藥材的分量,她笑着對李媽媽說道:“人參另煎濃汁對服,麝香分次沖服,其他藥武火急煎,随煎随服。”
李媽媽沒有應她,看向正在下車的年輕公子。
年輕公子問道:“姑娘,我聽趙醫女說你用了大量附子,這是何意?”
唐樂筠道:“你母親心衰,處在危險期,附子雖然有毒,但它是強心主藥,必須重用。而且,我用炙甘草解毒,其他藥收斂元氣、固澀滑脫、流通血脈,配伍也算得當。當然,如果你信不着我,我也不必多此一舉,把藥收了繼續趕路便是。”
她來自人情冷漠的末世,有良心,卻也僅限于對方願意配合的情況下,做不來那種一心一意為别人着想的大善人。
年輕公子回頭看看郡主的馬車,又看看趙醫女,顯然猶豫了。
唐樂筠在心裡數十五個數,時間一到就把附子拿起來,準備倒回原來的包裝裡。
“慢着。”年輕公子叫停了她,對李媽媽說道,“就按照這位姑娘說的做。”
“二爺!”趙醫女吓了一大跳,“附子有毒,她放那麼多絕對居心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