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首領初聽時以為來者是要為自己求情,如今聽到此處,再聯想六界中聲名最差的那位,已然面白如紙,冷汗浸濕後背,跪在地上戰栗不已。
鬼主見狀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再開口時又成了謙謙君子:“妖君說笑了。聲名之類不過世人妄自揣度,以訛傳訛之說罷了,算不了什麼。”
言畢,手中黑氣凝為長劍,隻一瞬便貫穿了首領身體,又一拂袖,黑氣便挾裹着鬼魂共同碎作塵埃。
鬼主微微颔首,看向視若無睹的某位,心中頗有不甘:“此番清理門戶,讓妖君見笑了。”
宿雲微擺手:“哪裡哪裡,并不好笑。”
鬼主略微哽了一下,擡手屏退左右:“你來做什麼?”
宿雲微眼中閃過一絲促狹笑意,行至鬼主身邊,低聲道:“前些日子,鬼主招惹的那三千六百六十一位紅顔知己共同尋到妖界,齊齊跪下懇求我主動毀了同鬼主的婚約,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本君又一向憐香惜玉,是以當即就應下了。此番前來,一是為了履行承諾,同鬼主解了婚約。”
頓了頓,又面無表情地看向鬼主,鄭重其事地說道:“二是聽說冥界出了些棘手事,念在你我昔日舊情,本君自然不能袖手旁觀,特意千裡迢迢趕來——看笑話。”
鬼主:“……”他始終想不明白這人為什麼能一本正經地說出這麼欠揍的話!
不生氣不生氣,鬼主深吸一口氣,手在袖袍中反複握成拳又松開,面上假笑險些挂不住:“……婚約之事既已立誓不可更改,妖君現下将笑話也看夠了,不如先行離去?”
宿雲微聞言先是垂目搖頭歎息三聲,而後一手捂住心口,一手作拭淚狀,紅唇微啟,戲腔念白吐出冰冷字句:“啊呀,郎君你好狠的心!奴家不遠萬裡跋山涉水千辛萬苦今日方見得郎君一面,怎能就此離去!郎君一字一句猶如那淩空利箭,将奴家的心都擊碎了啊,郎君啊啊啊……”
聽着那愈唱愈起勁的哭喪曲調,鬼主嘴角抽搐,額角青筋狂跳,生平第一次有了撞牆的欲望,最後忍無可忍吼道:“閉嘴。”
屋内靜默一瞬。
而後響起了更為激烈的打鬥聲響。赤色靈流同黑色靈流卷在一處,産生的沖擊将屋内一切化為齑粉。屋外守着的鬼侍見怪不怪對視一眼,勝負已定。
宿雲微從容抱臂,俯下身看着癱在地上的鬼主,難得真心實意地歎息:“唉,打也打不過我,演也演不過我。這世間姻緣多有定數,鬼主又何必苦守我不放。明日消息傳出,你那三千六百六十一位紅顔又該怪罪我。到時候鬼主仍舊安心做着沒事人,本君的名聲又該更跌一層。真是打得好主意啊。”
鬼主朝她翻了個白眼,身上疼痛,一時也懶得再裝什麼君子:“那隻能怪你運氣不好遇上我……又不是我讓她們去尋你的……再說我也沒阻止你找藍顔知己啊……你較什麼勁啊……”
宿雲微唇角揚起,不動聲色地踩上了鬼主右手,加重力道碾了碾,滿意地聽到一陣鬼哭狼嚎。她直起身,狐狸眼中泛過一絲冷光,聲音卻仍帶着笑意:“好主意。不過,鬼主若是執意不解婚約,本君大約要年紀輕輕便承受喪夫之痛了。”
鬼主:“………………”癱在地上無奈裝死,“那等我找到第三千六百六十五位紅顔知己時就解婚約。”
宿雲微莞爾微笑。
鬼主:“……六個月後就解婚約。”
宿雲微冷笑。
鬼主炸毛:“……三個月,三個月總行了吧,不能再少了!你總得讓我騰時間安撫我那三千知己啊!”
宿雲微收斂笑意,再度冷臉道:“成交。”伸手将鬼主拉了起來,沉默片刻,開門見山地問道:“息戾澤中兇煞異動,是因為封印漸弱。但那血霧……又是為何?”
鬼主原本痛得呲牙咧嘴,此刻卻眸色深沉,面上凝重,已然冷靜下來:“我已探察過了,澤中浮沉珠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