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還想開口問些什麼,手機忽然嗡嗡一震,一條新消息跳出來。常安和李亦清同時看向那條新消息。
【外國語商院全體(531人)(消息免打擾)】
輔導員:@所有人大四學生體測安排見下表,所有項目都在同一天。最後一次體測了,大家加油啊!!!
常安被這條消息吓得倒抽一口涼氣。
“完了完了,又要體測!”
每個學校的體測時間安排各有不同,李亦清前些天剛在自己學校參加完體測,沒覺得有什麼難度,便問道:“你們測什麼項目?有三千米長跑嗎?”
“沒。”常安生無絕戀地搖搖頭,“我隻是例行發愁八百米。”
“八百米……”
“不許說八百米也沒那麼難!!”李亦清一張嘴,常安就知道她要說什麼話,當即炸毛,“從大一到大四,我體測成績一年比一年差。”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李亦清一樣靠臉吃飯,她為了賺一筆模特錢,自己給自己制訂了無比嚴格的體能塑形訓練計劃,隔三差五還會去藝術學院旁聽舞蹈、攝影課程,每天都奔波在路上,日程強度堪比拉練。
八百米算什麼?
不過顯然,大部分大學生的身體素質呈直線下滑趨勢,包括常安。尤其是大四學生,在就業畢業雙重夾擊之下,早忘了還有體測這檔子事。
大學群都被屏蔽了,突如其來的通知堪比緻命一擊。
李亦清思索道:“還有不到兩周,我現在帶你練應該來得及。”
“哈哈。”常安絕望地尬笑起來,“來不及的,阿清姐。我現在是個徹頭徹尾的脆皮大學生,不要用我高中時的狀态來做預測,太瞧得起現在的我了……”
“這麼誇張?”李亦清說,“那我替你跑吧。”
常安瞪大眼睛:“真假?!”
“真的,申大體測很寬松,我以前還賺過代跑的錢。就是不知道你們外國語什麼情況了,隻要有可行操作空間,我替你跑。”
“阿清姐……”常安喃喃道。
“嗯?”
“你知道嗎,你現在特别像救世主下凡。”
“先從廁所出來,我聽到外面有人來排隊了。”李亦清拿着常安的手機,把體測安排一鍵轉發給自己,眉毛一挑:“這就救世主了?我可沒說是免費的。”
常安警惕地看向李亦清,直覺這人的收費應該不是字面意思:“我可沒什麼錢,付不起的話,這筆買賣就要告吹了。”
“沒人比你更付得起了。”李亦清把手機還給常安,狀若無意地提了一句:“萬宇離你們學校有點遠,你不打算從宿舍搬到附近住嗎?”
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個同居邀請。
“你不說我都忘了。”常安眉眼垂下來,“我剛到宿舍的時候,發現大家都有兄弟姐妹,和她們說話說不到一起,後來就慢慢不說話了。”
沉默地維持着表面和平。
“兄弟姐妹?”
“你當年說,周志誠因為你是個女孩,所以決定不要你。”常安攥住李亦清的衣角,“我三個舍友,要麼是姐弟、要麼是姐妹。有時候說起自己家裡的事,她們甚至會對我說‘家庭幸福的人不許參與讨論’,雖然是開玩笑的語氣,但我聽得出來那是真心話。”
李亦清輕輕握住常安的手,常安不依不饒地抓着她,問道:“那你呢?你當時也會為此覺得痛苦嗎?也會覺得我……幸福得太刺眼嗎?”
“常安,”李亦清捧起常安的側臉,向她報以一個釋然的笑,“我當時的痛苦源頭五花八門。跟周志誠有關的痛苦太過劇烈顯眼,以至于……我其實沒空糾結自己是男是女,更不會想象‘如果我是男孩會怎麼樣’。而且,如果我仍舊順着他定下的規則思考,豈不是在為虎作伥?”
“像你會說的話。”常安被李亦清哄笑,“你真挺酷的,很自由。”
“你的幸福确實很耀眼,我是因為你,才知道原來世界上還有這樣的活法。”李亦清拍拍常安的臉,湊在離她很近的地方向她低語:“可以無條件假設他人都是善意的,可以想到什麼事情就去做,可以活得這樣熱烈。常安,是你帶我看到了這個世界的另一種模樣,如果其他人嫌你幸福得太刺眼的話,那就在我身邊幸福吧。”
不知道那句話戳到了常安的心間軟肋,她嘴巴一抿,再開口就染着哭腔:“你沒怪過我。”
“我沒怪過你。”
李亦清見常安要哭,說不出一句重話來,隻好輕輕把她攏進懷裡,“怎麼還和以前一樣,情緒大起大落的。”
“和舍友鬧别扭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為什麼要忍受這些?然後我就想到了以前的你。”常安攬上李亦清的脖頸,“我過得不舒坦,換個宿舍就好了。可你該怎麼辦呢?”
如果一個人連活着都覺得是罪過,那能逃到哪裡去呢?
如果血脈就是囚籠,那該怎麼面對生活呢?
以暴力?
以沉默。
“你太過勇敢安靜,我都看不出你在忍受痛苦。”
長年累月的不忿在聽到常安這句話時,倏地消散了。它們不是從李亦清的生命裡消失,而是李亦清不願再将它們作為自己往後生命的底色。
“我是看着你,才知道生活原本的模樣的。”李亦清撚起一撮常安的卷發,纏在自己指尖把玩着,“所以留在我身邊吧,我們沒有比彼此更好的去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