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樸晚剛才得空也查了以往案例,清水确實沒有對外合作标注合作方的先例。
一開始她就是想争取一下,看看能不能談判的餘地,畢竟自己也需要一點曝光;但既然是程莫霄來談這件事,她就不抱什麼希望了。
程館長的原則性自己比誰都清楚,如果真的想改變什麼,要從她的屍體上踏過去。
更何況現在自己名氣也沒有過去那麼響,市場把喜新厭舊表現的那麼明顯,摔到今天這樣還死要面子,反而顯得有點不識好歹。
隻是。
隻是程莫霄話裡用了一個“牽扯”,聽着有點刺耳。
借着一點蠅頭小利,靠迂回沾光蹭熱度的方法東山再起,所以也來牽扯,是這個意思嗎?
她突然覺得,在程莫霄面前,好像被剝皮稱骨一般,用斤兩價值換取相應的對待。
甚至這零星價值都有明确的計算标準和對應的執行方案,一點選擇權都沒有。
強忍着心裡的不快,樸晚無奈的扯了扯嘴角,擠出一句:“嗯,我明白的。”
點到為止。
她不想靠着過去那點瓜葛來打感情牌,比起輝煌一時的樸主廚這個身份,她更想為六年前的那個樸晚撐起一點點自尊。
公事公辦也好,倘若程莫霄真的主動開了這個後門,自己這股别扭勁兒也不會欣然接受。
可是,這種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她搞不清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麼。
...
屏幕亮起,熄滅,再亮起,手機就在樸晚手裡一圈圈轉着,手指稍稍借力撥弄着手裡的物什,金屬邊緣磕碰着桌面發出一聲聲悶響,本來就是幾句話的事情,樸晚杵在這繼續耗時間,挺沒有意義的。
更何況今天是自己的休息日,怎麼想都虧的慌。
實在...有點兒想走。
“那個...”樸晚試探着開口,腦子裡四處翻尋着用來離開的借口。
可惜腦袋不中用,什麼也沒找到,也就沒了下文。
倒是程莫霄放下了手機,用手扶着腰向前正了正身,半擡着眸子瞧着對面人。
“晚上有事嗎?要不要一起吃個,飯?”程莫霄開口問着,頓在不該頓的字詞間,聽着就有點拿不準的意思。
沒了剛才冠冕堂皇的腔調,突然的語氣溫柔跟換了個人似的,打的樸晚措手不及。
“不了,我晚上有約了...”樸晚的話接的有點趕,不過她确實不想這樣耗到晚上,又像是意識到什麼一樣,緊跟着補了句:“一個飯局。”
“嗯。”對面人就這樣應着,擡手用紙巾擦了擦手機屏幕,沒再開口。
話過半晌,又接着說:“那我送你?”
“不麻煩了,等會兒有人來接我。”樸晚胡亂地接着話,半分鐘前,她用一頓飯換來的江湖救急。
就這麼僵持着。
“嗯。”沒前沒後的,也不知道程莫霄應的是哪句。
其實根本沒有什麼飯局,都是借口。
況且,樸晚根本不愛吃飯。
...
停車場,下午三點。
江芥答應她随後就到,扮演一個從天而降的英雄角色,約在這裡見面。
“咱們也加個微信吧樸主廚,方便日後聯系。”又是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像是故意隔開點距離。
樸晚挺想打趣她來回換号累不累,但對上那張沒什麼情緒起伏的臉,生生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把目光埋在手機屏幕裡。
重新加回好友,倒是省去了自我介紹這一環,可除了一句系統提示,再無後話。
黑黑的頭像,零星能看見幾個銀白的點,樸晚知道這張照片,在裡昂,那天晚上星星很亮,好像就挂在眼前。
重逢變本加厲地激化着睹物生情的沖動。
還記得程莫霄一開始消失的那幾天,自己給她發消息,說了一大堆話,可根本等不來回音。
最後盼來了一個紅色感歎号,接着就是很多個,跟裝飾似的。
其實她一直都有很多話想說,隻是沒了立場。
...
樸晚的呼吸有點亂,站在停車場的過道邊。偶爾路過幾輛車有些嘈雜,随即是間歇性的一陣安靜。
程莫霄就陪着她站着等,拎着兩杯橙汁,挺傻的。
冰銀色奔馳穩穩停在兩人面前,沒有要泊車的意思,磨砂車膜反着光,把氣氛襯的更涼了。
副駕駛的車玻璃緩緩下降,司機嚼着口香糖側了下頭:“上車。”
“新人?”程莫霄的聲音很小,像是試探,又好像是詢問。
“哈?”樸晚瞧了眼江芥,嘴角扯了一下,似笑非笑地低聲回着:“想什麼呢...走了。”
玩笑話,抑或是嗔怪,樸晚都沒有正面回應,利索地一頭鑽進了副駕駛。
程莫霄隔着玻璃看着司機給她遞了咖啡,看着她們熟絡的談天,大笑,完全不像剛剛在自己身邊那樣拘謹。
倒是挺潇灑的。
...
回到場館,執行人員還在忙碌,堆放的腳手架旁邊歪躺着幾個休息的工人,看見來人路過,坐正身子喊着“館長”刷存在感。
黃昏腋下夾着激光尺,端着平闆忙着畫布局草圖,程莫霄把那杯還沒開封的橙汁硬塞到她懷裡,嘴角上揚:“買多一杯,送你了。”
“我請大家喝下午茶,要什麼你們自己點,别弄髒地面。”她行步如風,撂下話就離開了。
身後傳來了稀稀落落的歡呼聲,幾個人擁護着掏出手機招呼大家過去點外賣。
程莫霄端着喝了半杯的橙汁,信步拐進電梯,在那兒低着頭擺弄手機。
屏幕上是已經編輯了一半的郵件。
收件人那一欄裡,躺着安德魯的私人郵件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