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一樣了,不管是哪來的節日,儀式感才是最重要的。
假樹越做越真,還有少部分商家直接換成了真樹,專程搞來松杉來調和大衆需求,主打一個誠心誠意。
“老闆,我上次定的那棵一米六的樹,送了沒啊?”江芥扯着嗓子對着貨車大喊,正撅着屁股卸貨的人頓了一下,立馬點頭招呼:“樹剛拉走,剩下的到齊了,你進去自己拿。”
“走,進去看看。”
前面的人頭也沒回,風風火火地直奔旁邊的小屋,樸晚緊了兩步,也跟着繞到屋裡。
眼前歪着的,倒着的,棵棵都被捆成粽子樣,橫倒豎卧的像個大型案發現場。
江芥倒是不客氣,抱起擺在牆角綁成一盆的花材就往外走,走的時候還用腳踢了踢旁邊那捆:“樸二娘,這個也一起拿走。”
聲音不大,卻喊得樸晚一股悶火,跟在江芥身後忿忿地抱着花材送回了車上。
不容拒絕的事,果真都不是什麼好事。
...
關上車門,她才想起來生氣。
“别叫我樸二娘,聽着像賣包子的大嬸兒。”樸晚皺着眉補充着:“說了多少次,難聽,難聽死了!”
“你還好意思說,初中那會兒你非讓我吃你做的什麼曲奇,賣相都醜的要死,你還硬往我嘴裡塞,死纏爛打的走哪兒你跟哪兒,吃完姐直接連着拉了兩天肚子,你都忘了?”江芥數落着陳年往事,把自己氣笑了。
樸晚不甘示弱回怼:“怎麼不提因為這事我幫你抄了一學期作業?十幾年前的破事你也好意思拎出來,心眼針鼻兒大。”
...
一來一回的,時間抹去了銜接傍晚和夜間的漫天昏黃,直接跳到了天黑。
“我這是在給你強化記憶,叫你樸二娘,那是你活該... ”江芥笑的一臉雞賊,接着八卦:“所以現在能跟我說說,地庫裡那姐是誰了吧?當門童,也太——屈才了吧。”
陰陽怪氣的,樸晚也沒聽出來這兩句前後到底有什麼關聯,怎麼兜兜轉轉又繞回程莫霄身上了?自顧自翻着手機,沒回她。
“行吧,還不說,那換個話題,吃什麼?我可眼巴巴等着你那頓飯呢。”江芥突然一臉警惕:“你别告訴我又是一頓火鍋啊?”
好似警告,好似提醒,次次火鍋,頓頓火鍋。
長了個火鍋腦袋。
“可以啊你!”樸晚頓了頓,清清嗓子:“火鍋方便,還不用自己收拾,想吃什麼點什麼。”
不是好吃,也并非滿足口腹欲,而是圖方便。
隻是為了方便。
江芥苦着個臉哀嚎:“诶不是,你是不是不進廚房都不記得腦袋上幾顆星?天天吃火鍋你舌頭不麻啊?能不能别拿火鍋敷衍人,不發火就拿人當傻子是吧?”
喲,倒是還演得情真意切的。
樸晚側着身子,肩膀扯着安全帶還不忘揶揄評價:“何止,發火也挺傻的哈。”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再次開口,聲音反而缺了點底氣:“帶星的是餐廳又不是我,别提了…”
江芥識相地閉嘴,沒一會兒功夫,車穩穩的停在川川火鍋店門前。
樸晚沒什麼想吃的,要了個鴛鴦鍋底,又胡亂瞎點了一通,最後加了杯冰可樂。
“你聖誕樹放哪兒啊?”
江芥搖頭晃腦的碼着調料,一臉得意:“活動用完就放公司,稍微裝飾一下還能發個推文,環境打點好了,我也方便招人...”
畢業之後,江芥開了個廣告公司,自己當上了小老闆,規模不大,生意倒是不斷。
“誰去你公司誰倒黴,江扒皮。”樸晚讪笑,掰着可樂拉環紮吸管。
咬着吸管,她反而有點好奇别的:“對了江老闆,你常去美術館嗎?”
樸晚自然是很少去的,她一直覺得自己和這種心氣兒高上天的藝術不搭邊,少有的幾次都是跟着程莫霄,但她拿不準江芥。
廣告,也算藝術吧?
視覺藝術?文字藝術?好像多少都沾點兒邊。
“去啊,偶爾去,那些出名的展還要全公司打卡,畢竟做我們這行,都得接觸點兒。”江芥朝鍋裡丢着茼蒿,笑着湊趣兒:“怎麼了您這是?發現自己跟不上啦?”
“都什麼跟什麼啊,我就問問。”服務員又端上來兩盤豆皮,樸晚見縫插針的挪着位置,繼續:“那你說,一般美術館會不會樓下也放個聖誕樹什麼的啊?”
江芥下娃娃菜的動作遲疑了一下,又在盤子上點了點筷子,緊着鼻子一臉嫌棄:“不是,誰家場館下面放一那麼大個兒花花綠綠的樹啊?土不土啊?人家建築環境都有調性區間,一般不能破壞太多... 湯碟塞饅頭,它也不搭啊。”
放下手裡的盤子,江芥又拎起盛勺撇浮沫,嘴上也沒閑着:“退一萬步講,雖然吧它是個節日,但歸根也是個宗教節日,沒必要跟着讨那個嫌。當然,這是一般情況。”
“那不一般的情況呢?”
“我上哪兒知道去,我又不開美術館。”
好像這回答,是挺理所應當的。
江芥擡手劃開微信,怼在嘴邊發語音消息:“咱們今天大家努努力哈,辛苦加個小班,争取晚上把方案趕出來...”
樸晚在心裡悄悄掐滅了那個即将說出口的假設性的話題。
打住,不僅不開美術館,你也沒法開美術館。
太沒邊界感的人幹不了這行。
問了也等于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