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這等會兒到清水,肯定要遲到了。”司機着手放杯,起車前偷瞄了一眼中控台時間,八分鐘開過去,天方夜譚,除非飛過去。
程莫霄擡手看了眼表,言笑:“那十點前也行。”
認真的?先是九點半‘吧’,再是十點前也行。
這不是反常,這是被奪舍了。
...
早高峰時期的主幹道擁堵到讓人發瘋。
城市交通建設過于完善的後果就是三步路一個信号燈,再趕上時機不濟,前車起步慢,臨到樸晚頭上,又是個紅燈,扶着方向盤,她暗暗歎氣。
但是司機的心煩意亂不會影響身旁人半分絲毫,樸晚用餘光悄悄瞥看副駕駛,那位正拉下遮光闆上的鏡子,氣定神閑地補着被咖啡杯蹭淡的唇妝。
啞光豆沙色系,比張揚的豔紅色多了幾分沉穩,很是溫柔好看。
“綠燈了。”程莫霄沒擡眼,冷不丁地說了一句。
樸晚緊着回神踩油門,伴随一聲副駕駛的輕笑:“想什麼呢,愣那麼久...”
落車清水外門,比原定時間晚了一點。
“九點三十四,總共遲到四分鐘,承諾不遲到呢?”停在門前,程莫霄不急着下車,反而提着咖啡做起了圈點:“車技不行,一星差評。”
什麼星不星的,繞進去一大圈拿東拿西,現在又在這裡說這幾分鐘的事?
之前怎麼沒發現?
程館長,好生搞笑,又好生不講道理。
“遲到了我不付車費...”推上擋風鏡,副駕駛隻手開車門,露笑言說:“下一程先預約個時間,五點半。”
程莫霄下了車,又俯身探頭晃了晃手機:“樸師傅,下午那程别遲到,我這可是預約單...”
沿着通進美術館的廊道,一路上聽到的都是些大同小異的招呼。
“館長新年好~”
“新年好。”
“程館長早啊!新年好!”
“早,你也是。”
面色和藹,笑容可掬,程莫霄一面應着招呼,一面端出手機朝群裡丢了三個開工大紅包。
“噗嘶噗嘶!”鐵頭在工位上側身朝黃昏攏了攏手,細聲:“不對啊,今天館長怎麼來這麼早?往常不都中午才到嗎?”
“我上哪知道去,管那麼多幹嘛,速度!群裡搶紅包,手慢無...”
...
回程路上樸晚繞了另外一條稍遠點的路,不過好在信号燈不多,也不會塞車,讓人心情舒暢。
車剛停穩在夜露後面的停車場,手機像掐好時間那樣,震響聲起,送來幾條微信消息提醒。
黑色頭像發來了一枚星星的表情圖标,附文:【下次争取五星。】
切,誰稀罕啊?
樸晚呼吸一沉,順手把物什丢在副駕駛上,端起剛才那杯溫咖啡啜了兩口,想了半天,又重新拿着手機,設了個下午四點五十的鬧鐘。
幹澀澀的凜風中,徒剩重重的關門聲。
由于年尾的流量輿情風波,夜露開年後第一個工作日,火爆異常。
前廳忙,後廚更甚。
“chef,新單一位,四項招牌。”喬季淮火急火燎地遞進來一張紙。
“嗯?”
樸晚手持點單,盯着上面的字迹好一會兒,兩份前菜配兩份主菜,單點一杯酒,卻是和菜品不太搭的長相思。
點單上沒什麼問題,隻是拿在手裡,有點兒說不出的怪,四道全是推薦菜品。
“小喬,你剛說這桌幾個人?”
“就一位啊。”
“沒說要等人什麼的嗎?”
“沒有,真就他一個,也沒說什麼别的,哦對隻問了兩句産地。”喬季淮腳尖已經邁出去一半,愣是被樸晚留住繼續問些有的沒的。
“十二号桌是吧...”樸晚探身出來,悄悄從走菜區的圍擋間隙裡看了那人一眼,随後:“你讓侍酒多拿一杯單上的勃艮第給他。”
不對勁,感覺不對勁。
憑口念單的好處在于,能從第六感裡估摸出這單有沒有問題,當然了,這反偵察的雷達,也算是種玄學。
這類事樸晚從前在星級餐廳,聽前任主廚提過幾嘴,單人,多品招牌菜,不匹配的酒項,進來要麼打量,要麼開口問産地。
不像食客,更像是暗訪的米其林偵探。
當然,判斷标準什麼的,大多是前人總結的經驗談,但眼下這種情況,萬一呢?
謹慎一點,總不會有錯。
“你先去忙吧。”打發走喬季淮,樸晚回身尋了個空操作台:“阿水,你手邊的備料我用一下。”
“哦哦,好。”
台旁的廚工放下刀,讓了一步,樸晚向上翻疊袖口,尋鍋熱竈,又擡頭雷厲風行地囑咐了幾句:“阿卓,你暫時幫我盯着窗口,剩下你們繼續各忙各的。”
“我要先處理掉手上這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