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什麼話啊,都21世紀了,你當上課傳紙條呢?”樸晚沒好氣地回怼,又順了順發尾。
感覺不夠嚴肅,她清嗓正聲拿起手機:“杯柄水漬别忘了擦...”
“哦...”
拉長的尾音之下,有東西在樸晚摸不見的暗處偷偷增減砝碼。
好像安全感是項動态參酌的守恒。
從某人那裡得不到的安全感,要從另外一份秒回裡暫時找到些心理安慰。
【你們大學上課都怎麼上啊?】
【什麼怎麼上,去階梯教室上啊?】
發給江芥的内容,倒是句句有回應。
隻不過這又是時效期短,又是代餐的,十句不及一句,心裡照舊空落落。
直到傍晚對話框才多了一句:【上午在忙,沒怎麼看手機,不好意思。】
好爛俗的借口。
也是個很漂亮的借口。
不止能一筆帶過一天,還能一筆帶過好多年。
一提起這些,樸晚就覺得跟有什麼東西梗阻在氣管裡似的,連呼吸都卡着哨音。
想找個幾個扔炸彈的表情包丢回去陰陽一下,卻在來回翻滑時不小心按出去個心花怒放的貓咪點頭。
媽耶!?
樸晚趕緊手忙腳亂地撤回消息,反而這次對面立刻回了一句:【看到了。】
這操作多少有點兒丢人現眼了。
屏幕接着一暗,擠進來通語音電話。
微信語音比直接打電話要溫和一點,但樸晚也不喜歡,因為這通話裡,她總要緊繃神經,缺了那麼點兒從容。
隻針對程莫霄的緊繃,隻針對程莫霄的從容缺失。
先是淺了兩聲呼吸,再又随便扯了幾句别的,避開關鍵字,誰都沒再提白天在忙什麼這個話題。
好像忙,就該是件獨立的事。
是再深究會不禮貌的事。
...
而比起這種程度的不禮貌,不請自來的失禮程度就稍顯遜色。
坐在最後一排,隐約聽見了前面兩人談話内容:“後排是同屆的還是學姐啊?”
“不知道。”
在說自己?
樸晚低頭看了看,出門的時候是噴了點香水,但走了一路應該已經散差不多了;她明裡暗裡地擺弄兩下頭發,遮住耳上的單邊珍珠,又翻出包裡的口罩戴好。
别人閑聊聽得一清二楚,反倒是階梯教室中間那人唠唠叨叨講了些什麼,樸晚一句都沒聽進去。
閑着也是閑着,等會要去采播,先來這兒打發時間總沒問題吧?
這門大敞四開的,又沒明文規定說不能進來。
她自己大學上課都是在學生廚房裡和食材鍋具打交道,倒是沒進過幾次這類需要坐下的教室。
坐在這,體驗是挺新奇的,但聽不進去。
俯身埋頭,樸晚趴在桌子上開始劃拉手機,不安分地點進消消樂,戴在無名指那枚銀環也随着動作不經意碰桌,脆聲咔哒。
周圍時下安靜,時下吵鬧,中空清虛的嗓始終離自己好遠。
敵明我暗。
遊戲過關結算畫面出現的同時,屏幕上也蹦出了個消息彈窗。
熟悉的黑頭像發來一句:【認真聽課。】
趴得這麼低,程莫霄還能看到自己?
她擡眼悄悄直起身子,又在投來的那束目光裡躲躲閃閃,無處藏匿。
敵明我明。
蔫不唧地支棱起來,再悶頭兒趴回去。
台上繼續講台上的,樸晚接着消屏幕裡的,色塊消完還有下一關,課講完教室裡也就沒人了。
隻剩腳步在靠近。
眼神有點怠,聲音有點倦,單腿微曲,坐靠在前排椅背闆上,側目俯身:“剛剛布置的内容,下次記得交給我。”
緩了緩,語間又帶着一抹居高臨下的戲笑:“怎麼來這兒了?”
總不能說想看看程老師上課什麼樣,就在喬季淮說的那個論壇裡翻了好幾十頁,摸到這裡來的吧?
更不能說還想看看這程老師一天都在忙些什麼吧?
樸晚朝門口方向不放心地再次确認了一遍,又往後挪了挪身子隔開點距離,放下手機在桌上平叉着十指:“我就是尋思...”
“尋思什麼?”坐在面前的人沉聲打斷發言,瞥看了一眼她手上暗閃的銀環,送氣輕笑:“來查崗?”
話言悄悄,卻是足夠兩人都辨明的聲音。
“什麼啊... 什麼查不查崗的。”
“那你躲什麼?”
“程老師,我有前科的。”樸晚扶着凳子靠背起身,再次戴上口罩,拎出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這兒人多口雜的,你沒願望,我可還想再好好蹦跶幾年呢。”
口罩下,齒印旁,唇肉被咬得有些脹痛。
好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