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微信提示音趕巧響起。
江芥分享來一個小程序界面:【快來看看吧:虞城十八山溫泉度假村,傾力重金啟幕,攜手相約新年。】
十八山?樸晚撥弄着手裡的計算器,瞄了一眼聊天框,沒再管對話内容。
複核了到一半,她才慢吞吞地拎起手機在屏幕上敲字:【發錯人了?】
【沒,問你過年想不想去泡溫泉。】
【不去了吧,挺遠的。】
前腳剛回複微信消息,後腳手機又響了通微信語音,樸晚草草記下最後核單數值,輕手再次劃開手機。
隻聽對面淡淡一句:“今天結束了嗎?”
聽着揚聲器裡的不鹹不淡的發言,她又看了一眼屏幕,頭像融進語音背景裡,黑成一個整體,樸晚整理桌上餘下的副單,一面繼續噼啪按着計算器。
機器總是會卡單出錯,拉出的總單有時候還和當日數值對不上,就算是最新的程序和機器,也沒法應付最原始的故障。
樸晚怕一開口就忘了自己算到哪兒,匆匆‘嗯’了聲。
“嗯...你今年打算什麼時候放假?”
“還沒想好,快了。”她放下計算器,在最後的核算數值上畫了兩層圈。
“下周末就該放春節假了,你要回家嗎?”
樸晚捏着筆又在圈裡一遍遍地描摹數字輪廓,緩了緩神:“應該要回去吧?”
果然在打電話的時候沒法一心二用,腦子一宕機,根本處理不了别的事。
“那你想不想去虞城玩兩天?”
“啊,去虞城幹嘛啊?”
“陪我回一趟家。”
家?程莫霄不是濱城本地人嗎?
“你讓我...”
話筒裡又傳來一語熟悉的童嗓,高聲:“小姨,走快點...!”
“你在外面?”
“嗯,陪我姐姐買個手機,屏幕碎了。”那邊話聲含笑似是急了半拍,又開口:“要不你看下時間安排,不急着回我?”
“也行,你忙。”
電話挂斷,眼見着紙上的數字被自己描得幾乎分不清内容,樸晚一下子被打亂節奏,整個人也跟着暈乎乎的,那隻轉速不太快的腦子裡突然湧進四個大字:相敬如賓。
有種從剛認識的相敬如賓,過渡到婚後很多年,照舊相敬如賓的錯覺。
她調整坐姿,撐了撐背,對着面前一堆亂糟糟的紙單凝眸愣神,樸晚伸手在機器屏幕點出一份當日總賬統計單,跟眼前的紙單數量做複核點對,最後又用機器拉了個總賬出來。
數目一緻,下班。
...
“小姨!媽媽新買的手機和你的是一樣的诶!”小姑娘在展示台前仰着小圓臉,興高采烈地找不同。
帶着孩子的高個子時不時在視線範圍内瞥緊小姑娘,另一位淺棕長發的家長笑盈盈地又去了另一個櫃台。
“麻煩幫我把屏幕換一下吧,剛才摔了,現在有道黑線。”
“你不是買個新的了嗎?還修什麼?”程莫霄在一旁不解,手裡攥着小姑娘的挎包背帶,側身發問。
淺棕長發在櫃台上置肘,轉頭還是一臉笑呵呵:“先當個備用機,有些一次性文件我不想導了。”
随後從剛封好的購物袋裡掏出兩隻相同的手機殼,是沒有圖案的暗紅色款式,開口:“要不要換個手機殼?”
淺棕發,溫柔知性款式的外套,鼻梁上架着一副金邊方框小眼鏡,和程莫霄長得五分相似,性格卻是兩個極端。
也容不得程莫霄拒絕,其中一個就被塞進她手裡:“換上換上,新年換個紅的,讨喜...”
讨喜,自己不夠讨喜嗎?
也是,如果到現在對方都遲遲沒給回複的話,确實不太讨喜。
...
樸晚為了那句邀請權衡了整整一個下午。
面對面的邀請,她拒絕不來;但隔着電話線,就有段緩沖時間。
左思右想,她想不出來自己能以什麼身份出現在程莫霄所謂的家裡,同學?同事?朋友?還是結婚對象?
這這這,這是能說的嗎?
不過,好朋友的話,也能串門的吧?
她摸出手機,思掇半天,最後在對話框裡敲下一排字:【我過年得回家,就不去了吧,有點怕生。】
昧著良心說鬼話。
樸晚根本就不是怕生的人,她主要覺得自己演技太差,不清楚隻做朋友的話應該是什麼樣。
和江芥的相處方式,完全不能套用在程莫霄身上,更别說演戲給别人裝不那麼熟了。
而且今年運氣好到有廚具品牌主動找上門簽合約,萬一自己露餡說錯話,被人拿來诟病做文章,搞垮名聲豈不又是分分鐘的事?
想到這兒,她不自覺地肩膀内縮,輕篩了兩下,頭皮發麻。
窗子關得好好的,哪兒來的陰風?
怪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