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光窗簾是不能作為降落傘來使用的,尤其是不能帶着兩個人再加上一個沉重的大背包從十八層落下不受傷,哪怕安羲家的遮光窗簾材料非常堅硬緊實。
但當下的情況特殊,安羲所在的十八層樓下恰好就是遊泳池,窗簾提供的緩沖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消她們下墜帶來的沖擊力。
而她們二人當下顯然也不屬于尋常人類的範疇,不知為何身體得到了加強,這是黎和敢于這麼做的最主要原因。
不過,這仍然是一次賭命,為了活命,隻能如此,留在樓上隻是死路一條。
簡易的窗簾降落傘在半空中打開了,黎和與安羲在墜落到水池上方越二十米時身形一滞,随即降落速度明顯減緩,接着她們砸進了泳池之中,濺起大量水花。
落水的沖擊不算大,黎和神志清醒,第一時間丢掉了床單,解開武裝帶。安羲看上去也在撲騰,她神志也是清醒的,但不會遊泳。
黎和拽着她,将她帶上了岸。
二人倒在水池邊大喘氣,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緩了片刻,忽聞樓上再傳來一陣爆燃之聲,有散碎的建築碎片從樓上墜下。
黎和連忙拽着安羲向遠處跑開躲避,二人渾身濕透,那水池裡的水被黑雨灌注,如石油一般挂在她們身上,腥臭難聞。二人此時無心去管,隻是默然注視着被大火吞噬的整棟高層住宅,心情難以言喻。
三十年貸款,五年寫作奮鬥攢下的海景大平層,就這樣沒了。
家沒了……她還能去哪兒?安羲欲哭無淚。
“走吧,别看了,人隻能向前走。”黎和不善表達情緒,隻能用最樸素的語言安慰道。
“我們……接下來去哪兒?”安羲振作精神問。
“去我家,我有些裝備想去拿。我們這身衣服也得換掉。”黎和一邊說着,一邊拿過安羲手裡濕透的登山包背在自己背上。
“不重的,我拿得動。”安羲道。
黎和沒回應,也不打算将包還給安羲。安羲躊躇,還是讓她背着了。
那裡面的是二人當下僅有的物資,要說安羲從未擔心黎和獨吞,那是假的,她心中确實冒出了這樣的想法。但安羲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她,這個人是當下她身邊唯一能依靠的人。
安羲轉開話題問道:“你家在城南哪裡?”
“城南車站附近。”
“那距離這裡真的好遠。”安羲思索道。
她們所在的濱城,地圖整體上像是一彎向東開口的不規則月牙,月牙凹陷處就是海灣。安羲所居住的小區位于城東北,月牙的上端向海部,而城南車站則在月牙的下部。
“确實很遠,現在咱們得徒步過去了,如果海灣大橋能走,跑上半天應該能跑到,走吧。”說着,黎和已經向住宅區外快步走去。
安羲連忙跟上她的腳步。
“黎和,你家裡有家人嗎?”安羲問。
“沒有,我是孤兒,從十八歲起就一直一個人生活。”黎和簡略回答道。
“我也是孤兒……”安羲有些吃驚地看向她。
黎和又不說話了,因為此時她正全神貫注地觀察四周環境。安羲于是也随着她觀察起四周的環境。
她們從東門離開了小區,安羲看到了自己停在路邊的甲殼蟲,被一層厚厚的黑雨污垢覆蓋,鮮豔的紅徹底變成了灰黑色。
她歎了口氣,無奈地告别了自己的車。
能見度太差了,二人出來時雖然是白天,可這四周昏黑得好似傍晚時的狀态。而城市的所有燈光都熄滅了,再加上空氣中始終彌漫着濃濃的水霧,能見度隻有眼前的幾米開外。
這一路上所過之處,都是被黑雨污垢覆蓋的景象。街道和沿街的建築、車輛,埋在灰蒙蒙的闆結殼子裡,好似被火山噴發後的岩漿吞沒了一般,一片死寂。
街道上不見任何活物,鞋子踏在地面上,黏糊糊又濕滑,極為難走。
走出去不過一條街道,安羲就看到了堆撞在一起的一輛大卡車和三輛小轎車,還有一輛沖進店鋪的SUV。此外,還有爆燃之後被燒得隻剩下空架子的寫字樓,整一幅末日圖景。
看着眼前逐漸在濃霧中浮現的凄慘景象,安羲不禁心生悲怆的絕望之感,這世界到底怎麼了?怎麼好好的,幾天之内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二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跨海大橋走去,從大橋往城南才是最近的路程,而她們當前所在的位置距離大橋北部的上橋立交不遠。
“這到底……還有沒有活人啊……”安羲小聲道,她有一種全世界隻剩下她和黎和兩個人的感覺。
“噓,躲起來。”黎和好像突然察覺到了什麼,示意安羲噤聲,然後領着她躲到了一輛路邊的車輛後。
安羲此時也察覺到了異常,她的視線突然能穿透車子的遮擋,看到對面街道上出現了什麼樣的景象。
地面上的窨井蓋被挪開了,有一個“怪物”從那窨井之中爬了上來。
那是個……人形生物?安羲不知該如何去形容它,它匍匐在地上,四肢雖還是人類的模樣,可皮膚上卻覆蓋着鱗片,分泌出某種黏糊糊的液體,看上去十分惡心。
它以鳄魚般的姿态行走,頭顱長得好似深海之中的安康魚,下唇上翻,牙齒稀疏尖利,雙眼分得很開,耳朵是魚鳍的模樣,奇醜無比。
它看上去像是還存留有一部分的智慧,從窨井之中爬上來後,四下張望着,似乎在判斷四周的環境是否安全。
“你看到了嗎?”黎和湊到安羲耳畔,以非常輕微的聲音詢問道。
安羲點頭。她知道自己的超能力發動了,盡管這完全不受她自己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