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荻摘了幾串放進籃子裡,對他倆說:“屋裡熱,你倆去河邊洗洗,邊乘涼邊吃。”
江荻家屋後的河岸上栽了幾十棵梧桐樹,目的是防風固沙,因為每到夏天都會漲潮,發洪水。
夏天梧桐葉子密密匝匝地遮住毒辣的陽光,坐在樹蔭下,腳泡在水裡,掬一捧清澈冰涼的河水拍在臉上,就是江荻現在最簡單惬意的消暑方式了,再也不能像小時候那樣隻穿個褲頭在水裡泡一天了。
江荻陪他倆到了河邊說:“我還要翻稻,就不陪你們了,”說罷,逃也似的跑回家。
也不知他倆在河邊是在聊過去、現在、還是未來,但她覺得跟自己都沒什麼關系。
他倆在河邊吃完葡萄來跟江荻告别,兩人頭上都濕漉漉的,應該是在河水裡洗過頭。
江荻心想:快走吧,不走等着吃飯嗎?家裡連個像樣的菜都沒有,拿什麼招待你這兩少爺。
于是她連個假意的挽留都沒有,就揮手送别他們了。
這樣忙碌而勞累的日子一直要持續到“雙搶”結束,每年插下最後一棵晚稻秧,基本第二天就是立秋了。節氣一到,天氣就分明得很,“七月流火”,一夜秋涼,每天上午基本開啟了薄霧濃雲的“秋半天”模式。
稻子全曬幹後,交完農業稅,留下一些口糧,其餘稻子要賣掉,因為等開學又要交學費了。
忙完“雙搶”,江荻除了做家務就隻能練字了,她已無處可去了,因為山已不是以前那個開滿杜鵑花的山,水也不是以前那個鋪滿鵝卵石和金黃色細沙的水了,兒時的兩個樂園已在社會的變革和發展中成為前塵往事、夢中天堂了。
記得小時候每到“雙搶”結束,老牛們不用在田裡辛苦勞作了,江荻就和小夥伴們一起去山中放牛。
秋天的山林雖沒有春天的蓬勃和明媚,但卻有一種舒适的安逸和靜谧。江荻喜歡躺在那秋高氣爽的藍天下,看白雲在嶺上變幻,聽山鳥在林中歌唱,聞山風送過來的野花野草的芬芳,在山中度過半天與世隔絕的悠閑時光。
傍晚回家時,小夥伴們都不想走路,就騎在牛背上,悠哉悠哉地随着老牛一步一颠地往回走。感覺時光悠長的像老牛不急不慌、穩重笃定地緩慢行走在鄉間小路上的腳步,沒有淩亂,沒有慌張,沒有幽怨,沒有哀傷,這路雖不長,卻似乎一輩子都走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