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林徽因說:“這輩子我已經很滿意了,知道你的名字,聽過你的聲音,牽過你的手,吻過你的唇,感受過你的擁抱,擁有過你的溫柔。要說遺憾,那就是沒能和你走到結婚。”
她不滿意,因為她很貪心。
她貪戀和他的一日三餐、四季循環;貪戀和他的朝朝暮暮、耳鬓厮磨;貪戀和他的花前月下、把酒言歡;貪戀和他的天長地久、地老天荒。
她貪戀他的一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他的臉,他的壞他的笑,他的親吻他的擁抱,她想一直一直擁有,直到一起走到生命的盡頭。
這才不枉他們相識相知相愛一場。
可是多麼遺憾,命運隻安排他們相識相知相愛,卻沒安排他們一生相守。
現在這一切她都無法擁有了,她的美夢被命運之神殘忍地捏碎了。
原來命運之神隻想讓她快樂一陣子,不想讓她快樂一輩子。
中秋的夜晚月亮好美好圓,可她的世界卻因為沒有他而殘缺不全。
她癡癡地望着那輪亘古不變的明月,淚如泉湧、悲不自勝。
去年的中秋兩人一起把酒賞月,今年的中秋卻已是天人永隔。
這世間最絕望無助的痛苦莫過于人間天上、黃泉路短斷吧?
他的世界也能看到月亮嗎?還是他現在就在月亮之上呢?他一定在吧!他一定在那裡靜靜地凝視着她,思念着她吧?
蘇轼說:“中秋誰與共孤光。把盞凄然北望。”她說:“孤光獨對易生愁,最是月圓時候。”
黃景仁說:“三五年時三五月,可憐杯酒不曾消。”她說:“凄凄此夜拼一醉,酒入哀腸愁未消。
賀鑄說:“空床卧聽南窗雨,誰複挑燈夜補衣。”她說:“别來長是淚濕衣,此痛誰知?”
元稹說:“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她說:“江畔月輪曾作證,而今隻影守孤城。”
周邦彥說:“當時相候赤欄橋,今日獨尋黃葉路。”她說:“風凋落葉撩千緒,雨打合歡滿地愁。”
潘嶽說:“徘徊不忍去,徙倚步踟蹰。”她說:“夢魂常伴幽冥寐,身寄浮塵心已埋。”
李清照說:“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她說:“黃泉路斷誰能渡,酒入愁腸淚入眸。”
容若說:“唱罷秋墳愁未歇,春叢認取雙栖蝶。”她說:“比翼連枝願難酬,唯有夢中執手。”
晏殊說:“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她說:“尺翰欲将思念訴,人間天上郵何處?”
歐陽修說:“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她說“滿腹愁腸無處語,樽前滴落梨花雨。”
鹿虔扆說:“煙月不知人事改,夜闌還照深宮。”她說:“月兒不曉故人亡,深情猶自照空窗。”
戴叔倫說:“魚沉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間别離苦。”她說:“月下癡癡空自語,落花滿院飛紅雨。”
現在隻剩她一人獨自對着這一輪明月潸然淚下、喃喃自語了,那個曾經在月下與她海誓山盟的人已無法實現與她執手偕老的諾言了。
月下曾經盟白首,恨人不與蟾輝久!
她忽然有些憎恨這輪總是高高在上、冷眼旁觀地俯視人間悲歡的明月,它看盡了她的悲酸,卻那麼漠不關心、無動于衷。
蘭羿的父母在悲痛中處理着蘭羿的後事,他們的心一定很痛吧?失去這麼優秀的兒子誰不痛斷肝腸!
她不想處理,她固執地以為隻要她不處理,他就不曾離去,他就永遠和她在一起。
這些天來,她總是神思恍惚、晨昏不分。總覺得還沒閉眼,天就亮了;什麼都還沒做,天就黑了。
時間仿佛永遠停留在那個彌漫着哀樂的日子裡,腦海中的畫面也永遠定格在白色床單覆蓋下的軀體。
這些天她不想和任何人說話,仿佛隻要沒有人在她面前提起,他就不曾真的離去,他隻是暫時沒和她聯系。
她把自己隐藏在一個虛幻的氣泡裡,仿佛隻要沒人戳破,她就不會暴露在衆目睽睽之下,就不需要面對現實,不需要去面對那些不想面對的問題,她隻需要在氣泡裡繼續做夢就可以。
她喝了口酒,以後他再也不能為她調酒,陪她喝酒了。
這世間最絕望無助的痛苦莫過于天人永隔、黃泉路斷吧?
可這世上沒有醉生夢死酒,不過是“借酒消愁,愁更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