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身法
過了正月十五,三院弟子的教習漸漸上了日程,溫陶等人又恢複了三日一課的作息。
這日,上完越燦的基礎修煉課,溫陶隻覺往日裡的修煉問題解決了不少,對于沉心修煉正有些躍躍欲試,誰料離開前被越燦叫住。
越燦是個金丹期修為的真人,主教甲乙二院弟子的修習前導課,更相傳是内峰某元君的真傳弟子,在衆弟子中頗有威望。他叫住溫陶,溫陶雖不解其意,卻也有些惴惴不安。
一身黑衣勁裝,眉目硬朗,神情桀骜的越燦盤腿端坐在蒲團上,雙眸微阖,隻脊背挺得筆直,氣勢如濤。他出聲問:“聽聞你們幾個甲院的和乙院的單殊然約了對戰的賭約,輸了的要自動退出甲院?”
溫陶恭聲道:“越講師的消息來源有誤,是六月初六弟子和單殊然武鬥,輸了的将此屆三院弟子大師兄大師姐之位拱手相讓,之後也不得再相争。”
“無趣,無趣,”越燦搖頭,睜眼,黑眸如炬,雙眉微蹙:“武鬥便武鬥罷,居然又是為了争這勞什子的大師兄之位。”
他語氣頗為扼腕歎息,隻一雙熠熠生輝的黑眸卻顯出主人的一絲興趣來:“你既是代表此屆甲院弟子出戰,可莫要堕了甲院弟子的威名。”
溫陶點頭稱是。半個月來,已有不少三院弟子圍觀過她和單殊然,畢竟單殊然的年齡、修為和家世擺在那裡,即便溫陶是甲院弟子,也少有人看好她。諸人的勉勵或是嘲諷,溫陶早已習慣。
越燦将臂膀張開,伸了個懶腰,道:“依我的眼力,你要是繼續這般默默的修煉下去,六月六的武鬥,怕是赢不了。”
溫陶雙眉微跳,拱手施禮,隻肩背仍挺直:“越講師說的有道理。弟子這段時間一直在尋裴明講師的幫助。”溫陶口中的裴明講師,說的是教導他們拳腳功夫的一個築基期講師。裴明為人冷酷嚴苛,話不多,對一幹弟子總是闆着張臉,唯獨對田狗蛋稍微和顔悅色了點。
溫陶這段時間白日裡一直待在弟子堂裴明面前刷存在感,刷好感,意圖讓裴明教她幾招,隻許是時日尚短,收效甚微,裴明一直不曾有所表示。
盛謙和李思語曾明确分析,六個月的時間,對于剛接觸修煉的溫陶來說,要晉階至練氣五層使用術法來攻擊,實在是強人所難,隻能從近身攻擊着手。好在溫陶自幼力大無窮,隻要選對好師傅,練好幾招制敵功夫,學會躲避的輕功身法,對這賭約,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越燦垂眸靜思:“裴明此人是個面冷心熱的,你跟從他學些拳腳功夫也無不可。至于單殊然這人嘛,天資确實不凡,在煉丹上也頗有天賦……”後面的,卻是沒再說什麼了。
溫陶對後頭的話隻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見越燦垂眸,似在思索什麼,也不好就這般離去,正此時,外間傳來叩門聲響。溫陶扭頭去看,就見一身月白裙衫,臻首娥眉、巧笑盼兮的馮樂君。她今日妝容頗為殊麗,襯得她愈發仙姿佚貌。溫陶拱手行禮,馮樂君點頭示意,眸中含笑。
“越師兄,我剛剛聽外頭的盛謙和李思語說,你把溫陶留下來說幾句話,”她走進來,裙擺的玉環微動,發出清脆的撞擊聲:“怎麼?你可是想好了要傳授她一些武技或是身法?”
越燦見了她,隻蹙眉:“兩院弟子的私事,以我的修為身份怎好出手。”
馮樂君掩唇輕笑:“汪巍師兄出面了,我就想着越師兄肯定不會坐視不理,但你又是個金丹真人,這下可不能明目張膽的出手了……”
越燦起身,對溫陶道:“單殊然身後有他爺爺單真,還有汪巍等人,我雖不出手,但你身後也有樂君等諸多甲院弟子,若你還能敗北,隻怕這甲院,也沒臉待下去了。”
他說的這般嚴重,隻讓溫陶心中警覺頓生,忙拱手應了,又拜謝馮樂君。
馮樂君性子溫婉,隻柔柔的笑,黑白分明的眸中含笑,氣質溫和:“溫陶還是個小孩子,師兄也不必吓她了。也不想想,溫陶才十二三歲的年紀,單殊然已過弱冠,這般懸殊,本就不公。”馮樂君是前兩屆的甲院弟子,天然的站在溫陶這邊,話裡話外都向着她們。
隻這公與不公,賭約也早已定下,都是無法改變的了,溫陶隻垂眸不語。
馮樂君道:“溫陶你且先去忙吧,我等會兒去裴明那兒尋你,我這裡正好有套身法,給你這段時日練習正好。”
溫陶鄭重拜謝了,方才離開,隻走之前,聽得裡間二人商論——
“單真這厮,明晃晃打這主意,他也不想想,他孫子連甲院都沒進,怎麼可能——”
“越師兄!這些事,你心裡清楚也就罷了,何必說出來?”馮樂君少有的冷言冷語。
單真的名号,溫陶這段時間聽得多了,也知道他是單殊然的爺爺,萬盈峰的一個金丹長老,還是個五階的煉丹大師,在外峰中頗有聲望。隻聽二人話語,仿佛這兩院弟子對賭之事,是早有人預料到的,隻溫陶心下多有疑慮,卻最終沒敢多聽,隻離開了。
盛謙和李思語二人在外等候,溫陶将先前馮樂君的援助說了,卻沒說自己偶然聽見的那兩人的商論。
冰雪消融的天,盛謙外罩短夾,一身青衫道袍長身玉立,有些消瘦的臉龐顯出幾分少年人的尖銳和意氣:“馮師叔願意幫我們,你有了适合的身法,再加上強硬的外家功夫,我們赢的幾率要更大些了!”
李思語往常多端着大家子弟的架子,與幾人混熟了,也沒了之前的拘束,肆意了許多,她笑起來,眉眼彎彎,明豔的臉龐頗有殊色:“有了身法,再找裴講師學些功夫,若他實在不教,我便教你幾招李家的外家功夫,我們何懼之!”
幾人說起來這場賭約,雖衆人不看好,但自己人倒對溫陶信心滿滿,讓她心生感慨。一行人立時去了弟子堂的校場,還未至,就聽得裡間衆人喝彩之聲,近了些,才看清,是一行弟子簇擁着一個黑短裝的小童:田狗蛋臉憋得發紅,兩頰鼓鼓,額間青筋冒出,他雙臂正摟抱着一塊光可鑒人的巨石,雙腳緩慢挪動着。他身側圍着喝彩的,都是些上節課在這裡習武的丙院弟子,其中不乏冷嘲熱諷之人。
“你們在做什麼?!”李思語厲聲喝問,她畢竟在淩定崖李家做了十多年天之驕子,雖年紀小,卻也有幾分氣勢,又兼之甲院弟子的身份,圍着的衆人立時一波散了。
三人快步上前,及至田狗蛋跟前,方頓了腳,旁邊便有弟子解釋:“李師姐,這是裴講師的意思,裴講師說田師兄一身根骨拿來習外家功夫正好,就讓他先過來……過來……”
溫陶朝着一旁兵架譜立着的人望去,藍衣短裝打扮,一身腱子肉繃得緊緊的,身形高大威猛,卻生得唇紅齒白,真是白面小生的臉,關公三斧的身材,是裴明。
裴明大跨步走過來,像座移動的小山,俊俏的臉闆着。他指了田狗蛋:“你先把這塊搬過去。”指向校場另一邊的空地。
校場很大,從西邊到東邊,怕是有近千米,田狗蛋不言不語,雖看着艱難,卻還是硬生生地将懷中巨石搬了過去。巨石“咚”的一聲落地,仿佛連土都顫了兩下,田狗蛋剛松了口氣,晃了兩下胳膊,還沒來得及将身上的灰塵掃幹淨,裴明又道:“這才第二塊,你要是碎了一塊,便再加十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