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好幾年的手機反應遲鈍地發出幾聲震動提醒,是來自沈遷的三個未接來電和兩條消息。
【南南,公司忙,明天我來找你,出來見我。】
【我可能說錯了什麼話,但不是有意的。】
宣從南删除拉黑了沈遷的聯系方式和微信,充上電後去沖了個澡,把身上全部汗濕的衣服換下來洗了。
挂完衣服他覺得很餓,打開迷你小冰箱想給自己下點挂面。
糟糕的是挂面沒了,得出去買。
打開手機看餘額,和今天的日子碰巧,他這個月還剩 520 塊錢能花。
宣從南掰着手指頭算算,一天能花50呢,太富有了。
長頭發不用吹風機比較難自然風幹,不過現在不冷,不吹沒事,正好省電了。
他換上鞋背着包出門,去超市買接下來兩天的食材。多買兩包挂面,他做這個做得最好。
八點多了,樓下的路燈散發着昏黃的光,宣從南走過去,影子在地面變短又變長。
醉酒漢搖搖晃晃地走進破敗的小區,瞟見宣從南遠遠地朝他吹了聲口哨。
“小宣,你真香啊,洗澡洗頭發了?”
宣從南加快腳步,沒理會。
獨身在外,窮兇極惡酗酒貧苦的人不要牽扯,不能逞一時口舌之快。
看門老大爺啐道:“行了吧你,上次在局子裡蹲15天,一點兒記性不長。”
醉酒的男人打了個酒嗝,說道:“我誇他香怎麼了?嗝......哈我誇他呢。”
“你這叫騷擾!快走走走走走!回你家去吧!”看門老大爺驅趕道。
醉酒漢道:“呵,你這麼說我偏不回,我再去喝兩杯。”
周遭高樓林立,将身後的小區襯托得像是鄉下産物。超市離得不遠,和去公園是一條路,這裡雖然破但地理位置好,真要拆遷了肯定能拿到不少錢。
月亮在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向南移動,宣從南突然放緩了腳步。
一個男人坐在花壇邊,微仰頭望夜空,安靜無聲。
渾身裹滿落寞,仿佛在他身上發生了很不開心的事情,又好像在曬月光似的。
寥寥行人從他身前或身後走過去,絲毫不能打擾他。
路燈在後面,月亮在前面。
男人戴着黑色口罩,鼻子山根很高,眉峰淩厲,宣從南覺得這是一副能作畫的構圖。
當炭筆落在空白的速寫本上時,背包随意敞開垂在身側,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畫更重要。宣從南把速寫本支在左小臂,沒再擡過頭。想要的畫面全在腦子裡。
大約十幾分鐘,宣從南合上速寫本,拉緊書包拉鍊要走,一擡眸和男人對視個正着。
宣從南:“。”
他偷感十足地放輕動作,莫名其妙想到沈遷說的:沒有溫度的眼神。
這人倒是很安靜,還不笑,更不鬧騰。
“畫完了。”男人突然出聲道。
宣從南剛擡起一點朝前邁出半步的腿倏地收回去,說:“我畫,月亮和路燈。”
男人道:“嗯。”
宣從南說道:“你知道我在畫你......身後的路燈?”
男人道:“嗯。”
這真是被逮個正着了,宣從南不自然地說道:“你可以提醒我讓我離開的。”
男人說:“你在畫畫。”
宣從南疑惑:“嗯?”
“需要安靜。”
宣從南心神微動,認真地打量起男人。
路燈昏黃,月光淺淡,他戴着遮到眼睛底下的三維立體式口罩,将整個面部完美地隐藏在暗昧的夜色裡。
“謝謝。”宣從南真誠道。
他不急着買挂面了,主動問了一句:“你在這裡幹什麼?”
“我叫顧拾。”
“啊?”宣從南沒問男人的名字,迷茫應道,“......哦。”
顧拾看着他:“等月亮。”
宣從南迷茫加倍:“啊?”
顧拾比黑夜要濃上幾倍的眼睛仍然在宣從南身上,他又說一遍:“我在等月亮。”
遇到神經病了,宣從南想趕緊走。他的頭發還很潮,垂在背後沉甸甸的, T 恤後面的衣服濕了一塊,挨着皮膚很難受。
晚風一過,舒爽涼快,宣從南說:“你繼續等吧。”
說完擡腳要走,顧拾突然站起來。他很高,比宣從南高了大半個頭。陰影壓下,宣從南吓了一跳,警惕地駐在原地。
“抱歉。”顧拾後退兩步拉開距離,不讓宣從南緊張。
宣從南淡定:“沒關系。”
顧拾聲音低沉,平靜,但說的話非常失禮。
他說:“你帶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