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祀聞言微微松了口氣:“我得盡量保證紀老師的安全,所以在回去之前,阿飄就拜托你照看了。”
照看?什麼照看?
張小天師一頭霧水,不過很快他就知道沈祀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異食癖病人已經找到,紀浮光團隊對陶莊的考察也基本結束,一行人打算睡一覺,等天亮以後就離開。
至于水澤裡被沉塘的女人們和祠堂底下那些活生生餓死的男人,手機信号一恢複沈祀便報了警,警方對此非常重視,連夜出發趕往陶莊。
一切似乎即将塵埃落定。
張風開在水娘娘堆裡摸爬滾打了一晚上,身上全是黏糊糊臭烘烘的黏液,他洗完澡換上幹淨的睡衣,推開浴室門,和門外抱着枕頭的少年大眼瞪小眼。
張醫生覺得他可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蘇七月知道阿飄要來和張風開一起睡,主動去了福伯那邊,房間裡安靜得落針可聞,最終還是少年先開口:“好弱的天師。”
張風開:……
龍虎山第一百三十七代掌門傳人張小天師敢怒不敢言,一張娃娃臉憋得通紅,半天吐出一句:“君子動口不動手。”
罵我可以,别打人,也别吃我!
阿飄隻是陳述事實,并沒有嘲諷他的意思,自己走到床邊把枕頭一放,躺下了。
張風開不想跟餓鬼睡一張床,但他的房間不比沈祀的,連把椅子都沒有。
張醫生絕望了。
半晌,他咬咬牙,大不了打地鋪,反正天氣熱,就算睡地上也不會着涼。然而張風開根本不敢閉眼睛,就這麼大點地方,對方離他不過幾米遠,安靜極了,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黑暗中,他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機,給遠在龍虎山的師父發微信:“師父,我遇到餓鬼了。”
此時正是淩晨兩點半,張風開沒等來師父的回複,心疼地抱住了自己。他以為今晚會睡不着,結果困意上來很快陷入了黑甜鄉。
床上的少年緩緩睜開眼睛。
阿飄瞥了地上的張風開一眼,并不是人餓死就會變成餓鬼,古時候餓鬼的誕生往往伴随大/饑/荒和國運的衰落。當餓死的人足夠多,怨氣沖天積攢到一定程度,餓鬼才會出現。
陶莊的祠堂底下埋了幾百具枯骨,和遍地餓殍比起來這個數目不算龐大,但因為生前被關在櫃子裡,靠吃自己的血肉苟延殘喘,極端痛苦下,死後對陶莊人的怨恨呈指數倍數增長,最終導緻餓鬼降生。
阿飄很餓,他已經許久沒吃東西了。對餓鬼而言,活人靈魂是最妙不可言的美食,其次是滾燙的血肉,如果這兩樣都沒有,那就隻剩下鬼物身上的陰氣。
阿飄悄無聲息地下了床,打開衣櫃走進去,再出來的時候已經在隔壁沈祀的房間裡了,黑多白少的眼睛貪婪地盯着深眠中的青年。
好香,好香……
阿飄發誓他從未聞過如此美妙的味道,從靈魂到肉/體都散發着緻命誘惑,他咕嘟咽了一下口水,下一秒對上紀浮光冰冷的目光。
滾。
這一刻阿飄忽然共情到了半小時前的張風開,敢怒不敢言,默默把衣櫃門重新關上了。
那個人類看似病弱,阿飄卻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無比可怕的氣息,盡管隻有短短一瞬間,但那種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壓制,讓少年明白什麼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阿飄從櫃子裡出來,悄無聲息地上了二樓。他站在擺了矮松盆景的房間門前,幾秒後,門鎖咔嗒一聲自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