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怡不可置信看着溫和琬,捂着嘴說不出話來。霜怡剛從藥谷替溫和琬采藥回來,為了趕時間便破天荒走了近路,沒想到正看見溫和琬坐在紫火中擺弄邪術。
那一刻,霜怡腦中蜂鳴亂響,又想起擇雲曾問過她的問題,頓時懼從心來。
溫和琬微微一笑,明明仍是平常乖巧惹人憐愛的模樣,霜怡卻覺後背生寒。霜怡牙齒打顫,朝後一看,幽寂空谷人迹罕至,怎麼會有人來救她。
霜怡顫抖着不覺退後幾步,面上強裝鎮定,“琬兒,你到底是誰。”
溫和琬邪邪一笑,露出唇角小尖牙,“霜怡,你好倒黴。”
霜怡轉身想逃,雙腿卻不聽使喚,卡在地上動彈不得。撲通一聲摔坐在地上,絕望地搖着頭。
夕陽西下,溫和琬的影子一點點靠近。
花柳樹影掠過浮雲宮的青磚白瓦,培林喘着粗氣踏碎宮内平靜。培林一把推開偏殿的門,溫和琬坐在窗下正編小老虎。
溫和琬手上動作一停,大眼睛看着培林,“怎麼了,幹嘛用那種眼神看我。”
培林心裡忽地不是滋味,朝溫和琬走了過去,“你知道霜怡去哪了嗎?”
“知道啊,采藥去了啊,還給我留了張紙條呢。”溫和琬把硯台下的紙條抽出來遞給培林,“喏,你自己看。”
培林毫無要接的意思,猶豫着要不要告訴溫和琬,他偏過頭,深歎道:“你霜怡姐姐……不會回來了。”
溫和琬擡起頭,微微白了培林一眼,“又騙我,逗我好玩麼。”溫和琬繼續擺弄手上不成形的老虎,“不就是去采藥了嗎,為什麼不回來。”
培林深深歎了口氣,“藥谷那地兒本就又陡又險,同行醫女說她先走了一步。沒想到霜怡離開後,竟失足摔下山崖,山下找到她時身體都碎成渣了。唉,這事兒太突然了。”
擺弄老虎的小手猛地一抖,溫和琬低着頭沒說話。培林看不清溫和琬的表情,他笨嘴笨舌向來不會安慰人,嘴張了半天也不知該說什麼。
培林在溫和琬身旁蹲下身,寬厚大手拍了拍小肩膀,培林低頭道:“别難過了,這不怪你。”
溫和琬擡起頭,兩行清淚滑下,聲音沙啞,“怎麼會呢,你們不是修士嗎,就不能救救她嗎?你還在騙我吧,快說你還在騙我。”
培林還是第一次見到那雙活力有神的大眼睛填滿悲傷,培林憐惜地摸摸溫和琬的頭:“哎,傻孩子,命燈都滅了,救不回來了。”
溫和琬抿着唇,泫然欲泣,此時沈闌吟走了進來。
沈闌吟一進門,溫和琬便撲上來抱住,大眼睛噙着淚水,決堤而下。
“闌吟哥哥,霜怡姐姐死了嗎,你救救霜怡姐姐好麼。你看這是她教我編的小老虎,就快編好給她了呢。”溫和琬手上拿着草編的小老虎,扁着嘴苦苦哀求。
沈闌吟捧着他的臉,蹲下身替他擦去縱橫淚水,拍着溫和琬的背輕聲哄道:“乖,琬兒,沒事的。”
溫和琬埋在沈闌吟地懷裡終于嚎啕大哭了出來,“嗚嗚,要是我沒生病就好了,她還答應…答應好了之後帶我出去玩嗚嗚……”
看溫和琬哭得如此傷感,培林在一旁心裡也不是滋味,便道:“掌門,我明天再找個月侍來照顧琬兒吧。”
“我不要,”溫和琬語氣堅決,拽着沈闌吟的衣服大叫道:“除了霜怡姐姐我誰都不要!”
培林軟聲道:“找個比霜怡姐姐更溫柔的好不好啊,你還太小,照顧不好自己。”
溫和琬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撒起潑來,“我誰都不要!沒人能替代霜怡姐姐!我再也不要别人了!!!”
溫和琬委屈巴巴地看着沈闌吟,搖着沈闌吟月白衣袖,“再也不要了。”
培林心裡歎息,沒想到這孩子看着大大咧咧,居然還挺重情,看來霜怡的死對他打擊确實不小。
沈闌吟道:“此事日後再議,琬兒,起來。”
溫和琬眼尾通紅,手指摸着小老虎,失神落魄道:“闌吟哥哥,你們先出去,讓我一個人呆會兒吧。”
兩人出偏殿,培林仍不放心,偷偷折了回來,透過門縫見溫和琬仍呆坐地上。
溫和琬手上動作仍不停止,細長的草葉上下翻舞。一會兒,另一個草編的小老虎便做好了。
溫和琬背着身,培林難以看見他的神情,隻見地上小老虎越堆越高。
培林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屋内燭火通明,溫和琬微微側目,察覺窗外人走之後,他捧着一堆草編的玩偶來到燃燒的蠟燭前。
火舌一縷縷舔舐着玩偶,草木燃燒,噼啪做響。火焰越燒越旺,映在溫和琬面無表情的臉上,他看着玩偶一點點融化殆盡,化作片片灰燼。
嫌惡地脫下染着灰塵的外衣,溫和琬掀開被子躺在床上,看了看雕窗外升起的月亮,很快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沈闌吟輕輕走進房間,默默為溫和琬掖好被子。正要走,衣袖卻被溫和琬拽住。
“怎麼還沒睡?”
“睡不着,一閉眼就想着霜怡姐姐不在了,屋裡好空。”溫和琬坐直身,眼睛失神空蕩。
溫和琬聲音沙啞,“闌吟哥哥,我好傷心,你能留下來多陪陪我麼。”
沈闌吟坐在他的床邊,輕輕拍了拍溫和琬失落的小腦袋,柔聲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