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弘揚出去了,秦铎也很快就把衣服換好,從屏風後面出來。
秦玄枵回身一看,忽然有點認不出眼前人。
裁剪熨帖的朱衣朱裳系在内側,外披绯色羅袍,腰間束着朱紅白玉腰帶,翩然前行,有一種由内而外散發的貴氣。
秦铎也嫌麻煩沒佩冠,隻是把它拿在手上,将額發撩起束好,露出光潔的額頭,星目劍眉,劍眉斜飛入鬓角落下的幾縷黑發中。
秦玄枵看着,一瞬間晃了神。
似乎心髒帶動血液一同沸騰起來。
這時勾弘揚在門外輕聲說:“陛下,青玄大人來了。”
“讓他進來。”
剛剛左腳絆右腳啪唧滑跪的護衛首領,進了門,垂着頭恭恭敬敬,老實極了:“陛下。”
青玄穿着一身護衛的黑色勁裝,腰間配軟劍,但領口從斜上至腰間鑲繡有一條青綠色的、一掌寬的布料,上面繡着忍冬的雲紋。
秦铎也記得剛剛烏泱烏泱湧進來的一堆護衛,都是這樣制式的衣服。
他之前在位的時候,護衛就隻叫禁衛軍,現在這是改了名字?還是新設置的什麼職位。
正想着,忽然聽到秦玄枵的吩咐。
“青玄,把文卿拖去慎刑司。”
秦铎也:“?”
去哪?
青玄也是一臉空白:“啊,去慎刑司做什麼?”
秦玄枵深吸一口氣,壓制住一刀劈開青玄的天靈蓋看看裡面有沒有腦子的沖動:“關押起來,朕親自審訊。”
“陛下,青玄大人可能不知道罪名。”勾弘揚在一旁恰到好處地貼心提醒。
“弑君未遂。”秦玄枵冷冷抛下一句。
“死刑。”
秦铎也:“......”
“是!”接收到指令,青玄一下子就動了起來,揪住秦铎也的衣領就往外拖。
秦铎也的武力還處于腦中有意識,但身體反應不過來的狀态,就隻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被青玄拖出殿外,手裡面剛換下來的紅紗和鍊子沒拿住,叮叮當當掉了一路,從秦玄枵身邊一直掉到含章殿外。
被揪出殿門,實在難受,秦铎也才開口:“青玄,商量個事,你松開,我又不跑。”
從皇帝那裡領了命的青玄這會也不滑稽也不茫然,隻是繃着臉,面無表情道:“陛下有令,我隻負責執行。”
秦铎也:“有區别嗎?你帶路就行,我跟着你走還能快點。”
怎麼軸的一根筋。
青玄停住了腳步,上上下下打量秦铎也,想到在含章殿地上這人和陛下耳鬓厮磨的場面,松開了拽着秦铎也衣領的手。
青玄轉了一下他不太聰明的腦子,忽然悟了。
原來這是陛下和情人的玩法嗎!怪不得,若是真有刺客,等他進來,刺客的腦袋估計都被蒼玄削下來了。
秦铎也看青玄松手,怔怔站立在原地,像是又傻了。
他于是伸手拍拍這個年輕人的肩膀:“走吧,你帶路。”
青玄條件反射,大聲:“遵命!”
......等會,好像遵錯人了。
秦铎也閉了閉眼:傻孩子。
青玄再不說話了,悶頭在前面走。
此時應該是秋天,遠處快要落下的霞也绯紅,将天地拉扯的極為高遠瘦長,就像他曾經的皇宮一樣,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宮道兩側的楓樹隐隐染上紅黃二色,和宮牆的紅映成一體,漂亮極了,讓秦铎也覺得自己還走在大魏安平十二年的秋中。
秦铎也忽然開口:“青玄,你知道秦铎也嗎?”
青玄卻猛地止住了腳步,回身,聲音像是蓄勢待發的惡犬:“你怎麼敢直呼聖皇帝名諱!”
欸?
聖皇帝?
秦铎也愣了,嘴角忽然有點壓抑不住想要翹起來。
知道他魂魄離體還到了如此真實的後世時,秦铎也就隐約明白,原先的他,做皇帝的他,安平十二年秋的他大抵是死了。
勞碌了一輩子,他到底還是沒能看到天下安平的盛世之景,不管怎麼說,面上如何嬉笑豁達,心中淡淡的憂傷都是無法被抹去的。
他放不下他的大魏。總感覺親手精心調養的一個名叫“天下”的孩子還沒長大,自己就撒手人寰,沒能看一眼孩子真正獨立的樣子。
意難平啊。
這會突然聽到後世之人對他如此之高的評價,忽然就釋然了。
聖!
秦铎也心裡有點激動,上一輩子不管怎樣也是圓滿了。
他好奇,緊接着又問青玄:“那聖皇帝谥号是什麼?”
青玄卻忽然眯起眼,一把抽出腰間軟劍,劍鋒直指秦铎也咽喉:“竟不知聖皇帝谥号......你難道是北疆的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