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他們仍對自己和阿姐施以援手,王盼娣一時間恨不能把祠堂推倒,将江荼和葉淮當成活菩薩供奉起來。
...
屋内。
門甫一關上,江荼有些難受地喘了口氣,勉強撐着身體移動到床邊,幾乎是跌坐下去,再也抑制不住身軀的痙攣抽搐。
他猛地彎下腰,瓷白手掌捂住唇瓣,喉部劇烈抽動着,就在下一秒,暗紅淤血從喉間嗆出,順着指間縫隙淋漓而下,滲進被褥中。
江荼彎腰輕喘,緩了緩,強硬地重新坐直:“...”
即便屋内無人,葉淮與王盼娣也在極遠的客堂,他也依舊不願意露出分毫脆弱。
就像丹田剜心剔骨般的劇痛持續一路,換做旁人,早該痛暈過去幾回,但江荼硬是憑借極其強大的意志力,連眉頭也沒動一下。
直到回到屋裡,他才終于允許這口血噴湧而出。
淤血出口,不适感才稍稍消退。
江荼眸色微沉,像蘊着風暴。
不太對勁。
若要追根溯源,他早在地下與千瓣蓮佛剛交完手,就感到了不适,被他強行壓下後,又在方才反撲上來,呈幾何式地增長。
可開府判案之力,他剛遇到王扶搖時就用過,那時一切如常,為何這一次,卻會出現如此嚴重的反噬?
這麼看來,問題還是出在千瓣蓮佛身上。
是濁息麼?
與千瓣蓮佛的交手實際就是與濁息厮殺,這具身體修為不高,被濁息侵蝕導緻一時不适,也是可能的。
江荼用掌背拭去唇下血痕,不悅地皺了皺眉。
眼前景象忽明忽暗,宣示着這具身體已然到達了極限,
即便再不情願,也難以違抗本能的困倦與疲憊,江荼輕擰眉心,嘶啞地呼了口氣,在徹底失去意識前,無不憤憤地想道。
宋衡給他找的好軀殼,等他有空回了地府,一定要好好找他算賬。
...
門打開了一條縫。
一隻琥珀金的眼眸,小心翼翼地順着門縫往内看,像一隻迫切要蹭進門的小狗,狗鼻子努力地聳動着。
突然,一陣極淺淡的血腥味漫入鼻腔。
葉淮心跳停了一瞬。
他一直牽挂着江荼,極其細微的變化也被無限放大,回房後越想越不放心,終于鼓起勇氣,想着問一句,确認江荼沒事就好。
可萦繞在鼻尖的血腥氣,好像将他的嗓子都堵住了,隻剩莫大的恐懼席卷而來。
葉淮什麼禮節也顧不上,用力推門,從門縫裡鑽了進去。
天剛蒙蒙亮,江荼沒有點燈,屋内還是黑黢黢的。
葉淮的眼眸卻發出野獸般的光亮,很快鎖定了江荼的位置。
青年端正地坐在床上,長發微微垂落,眼眸阖起,即便坐着,也隻占了床榻的一角,像他本人一貫的疏離淡漠。
葉淮這才發現,江荼的身軀很是單薄,并沒有比他強壯多少,是江荼平日裡身上散發出的威壓,讓人下意識,将他想象成了無堅不摧的樣子。
葉淮蹭到了床邊,賣力地嗅了嗅,覺得血腥味就是從江荼身下傳來的。
他一時吓得呼吸都停了,緊張地盯着江荼的胸膛。
直到那裡微弱地起伏了一下,葉淮才松了口氣,又爬上床,輕手輕腳繞着江荼轉了個圈,确認江荼身上并沒有傷口,心裡懸着的石頭才落了地。
江荼應該是在休息,葉淮見過許多受了内傷的爐鼎,不會是這麼安穩的狀态。
天知道他剛剛腦子裡都冒出江荼受了重傷死掉的可能性了。
葉淮用力搖搖腦袋,他才沒有咒恩公死,隻是太怕自己又無家可歸。
他猶豫片刻,見江荼還是阖眸睡着,并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存在,心裡暗暗竊喜。
他隻貼着恩公睡一會,他睡覺很輕,絕對不會吵醒恩公。
小少年靠近江荼身邊,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
許久,江荼緩緩睜開眼,他将神識沉入識海療養,身體狀态已然恢複如初。
進入識海後對外界的感官會遲鈍許多,但這并不意味着江荼會察覺不到有什麼東西在自己身邊拱來拱去。
他垂下眸子,看到一個蜷縮在他手邊的,熱烘烘的小少年。
半邊臉還青紫着,細密擦傷間可見石礫,也不知道處理一下,就跑到了自己這兒。
看上去做了什麼美夢,在夢裡還咧開嘴笑着。
傻兮兮的。
江荼輕輕用指背抵上葉淮紅腫的側臉,一掐。
冰冷觸感緩解了臉頰火辣辣的疼痛,沉睡中的葉淮本能地往江荼指尖蹭,竟就這麼一路拱進了江荼懷裡。
他将受傷的半張臉都貼着江荼,夢裡喃喃:“...恩公...”
江荼:...
他蹙起眉,不喜歡任何人突破親密距離的接觸。
但葉淮的小狗爪子扒得太緊,若是要抽手而去,恐怕會将他驚醒。
江荼壓了壓眉尾,強忍住抽手而去的沖動,由着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