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媖?”李嬌似是想到了什麼,若有所思。
這下,連肉骨頭都不香了,婋娘隻是坐在院裡喝悶酒。
隻聽她怅然道:“半夜走的,把她那把大刀也帶走了,但是,她應該是自己走的。”
“怎麼說?”李嬌歪頭問道。
仰頭又飲下一碗,婋娘擦幹嘴角的酒,擡頭道:
“我醒來後,我們每個人的門前,都挂了幾枝柳條……”
歸期未現,暫贈别柳。
萬水千山,望君珍重。
阿媖不怎麼會寫中原字,也不懂中原人的含蓄與委婉。
但她能感受到,那陣自心底泛起的酸。
“王姬,我們該走了。”
阿媖點點頭。
再也沒有人會喚她阿媖了。
擡頭遙望,明晃晃的月,卻是殘缺的。
“等等。”
她突然停下腳步。
身旁是一顆柳樹,柳條在夜色中無限生長,逐漸變得透明,遊絲一般,若愁緒,将人輕輕纏繞。
阿媖揮刀斬去,斬斷的永遠死亡,沒斬斷的繼續延長。
柳枝紛紛落下,細雨一般。
她站在柳枝中,聽見了心中的雨聲。
月兒藏在雲間,月兒沉默無言。
蹲下,在紛飛的柳條裡仔細挑選。
一枝給李嬌嬌,一枝給劍蘭,一枝給婋娘。
她挑得很慢。
很慢。
她要選出最漂亮的柳枝,送給這世間最好的女子。
又或許,她隻是為了多停留一會。
哪怕隻是一會。
她手中越充實,她心中就越空無。
最後的最後,在流水般的月光下,她挂了一枝柳條在自己的房前。
再見了,阿媖。
水流般的月光載着我向前,我悄悄地,将你拓印在月色中,這是我們最後的秘密。
再次走出小院。
阿媖已經消失在月光中。
隻剩西遼王姬,從月光中走來。她儀态端莊,神情嚴肅,不怒自威。
夢醒了。
望着手中已經幹枯的柳枝,李嬌一時無言。
不是所有的分别都是轟轟烈烈的。
盛大有時在微小中無聲進行。
不過,李嬌有預感——
她們會再見的。
一定會。
翌日清晨。
李嬌早起去上課。
昨夜眠淺,她去得很早。
隻是沒想到,進講堂時,已經有兩個人了。
一個是花溪言,另一個——
是宋稚。
李嬌死死盯着她,她亦回望着李嬌,帶着意味不明的淺笑。
“木喬?”花溪言見她站在門口,不明問道。
李嬌隻是點頭示意,而後,去到最後一排。
她坐在了宋稚旁邊。
“你還需要來上課?”李嬌嘲諷開口,語氣間的厭惡毫不掩飾。
“組織裡不讓讀書,我來補補課。”她笑着回應李嬌,兩根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不知在想些什麼。
李嬌不願多言,手放在腰間,軟劍出鞘。
劍身若靈蛇般抖動,直擊要害。
宋稚臉上的笑意似乎擴大了幾分,她頭也不回,也不反擊,隻是用指尖夾住劍,一腳踢開她的凳子。
李嬌倒下時用腳勾住宋稚的凳子,二人莫名其妙一起倒在地上。
花溪言聽聞了動靜,不明所以回頭。
李嬌從桌下露出一個頭,眉眼彎彎:“沒事沒事,我倆打鬧呢哈哈哈哈哈。”
伸手想要去拿劍,劍被宋稚一腳踢開,李嬌拔出發簪就刺去。
宋稚的手以一種詭異的姿态旋轉了一圈,抓住那發簪。
血順着她的手掌滴到嘴角。
她舔了舔嘴唇,似乎現在才徹底醒過來,她雙目猩紅,帶着興奮的笑,小聲問道:“這算不算,你送我的第二個禮物?”
李嬌亦溫柔地微笑點頭,隻見左手一抖,飛出兩根銀針刺向她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