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青色的。
太陽還沒來得及登場,隻餘幾抹寂寞微雲,在天邊唱着獨角戲,怪冷的。
可天下的大戲似乎都鐘意這樣的開場。
國子監前,李嬌雙手接過聖旨。
劍蘭扶李嬌起身,婋娘帶着圓滑的笑容走上前,熟練地給那老宦官遞上一把碎金子。
李嬌強摁下心中對老天姥的質問——為什麼有公公沒有母母,帶着不太熟練的膩笑:“公公喝盞茶再走吧。”
老宦官顯然是個勢利的人,疏遠而不失客套道:“多謝娘子,不過宮裡的事也離不開咱家,就先告退了。”
李嬌向來不喜歡和這些小男人打交道,笑着送走他,長舒一口氣。
“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遠遠傳來道陰陽怪氣的聲音,李嬌不用回頭都知道,是季華獻。
轉身,她面含微笑,毫不客氣道:“到底是不如你的,季大娘子。”
季華獻款款走來,擡手輕輕挑起劍蘭的下巴,細聲道:“好标志的模樣,到我季府來如何?”
劍蘭搖着頭後退了一步,不敢說話。
李嬌揮開她的手,挑眉望着她。
季華獻也不生氣,隻是轉頭挑起李嬌的一縷頭發在指尖把玩,疑惑道:“你說……你到底使了什麼法子,教你身邊的狗,都這般忠心耿耿?”
從她手中抽出頭發,李嬌雙手抱拳,皺眉看着她,不爽道:“她、們、是、人。”
季華獻似是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仰頭大笑。
一手捂着小腹,她笑得發顫,另一隻手扶住李嬌的肩膀,她在李嬌耳畔輕聲道:“真可惜啊……你把她們當人,可沒有人會把你當人……”
李嬌隻是用手中的折扇抵住她的鎖骨,緩緩将她推開:“我會讓你,讓他們,把我當個人,也把她們當人。”
季華獻還在笑,而且笑得更厲害了。
半晌,她才止住笑意,喘着氣擡頭。
薄汗浸濕了她的鬓角,她面色蒼白如紙,唇色卻愈發紅潤,鬼氣森然。
她面含冷意,微仰着下巴,垂眸看着李嬌。眼中暈開層層複雜的濃麗的哀傷與憫然,隻聽她嗤笑道:“你以為……你還能護得住誰?”
李嬌不願與她牽扯,轉身想要離開,她卻一把抓住李嬌的手腕。
李嬌反手就卸了她的手,皺眉看着她:“你到底在發什麼瘋?”
手腕脫臼後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垂墜着,季華獻卻依舊毫不在意,隻聽她淡淡道:“我隻可惜啊,連阿稚這般乖巧懂事的狗,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變得需要調教了呢——話說回來,你應該有幾天沒見到她了吧?”
李嬌顯然察覺到她話中機鋒,眼皮莫名一跳,她不解問道:“你什麼意思?”
季華獻聞言隻是大笑,晃悠悠離開了。
才走了幾步,她揮了揮手,頭也不回,意味不明道:“興許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太陽這才悠悠然從天邊升起,血紅一粒,像隻飽滿而深情的大眼睛。
或許我們都在被注視着,想到這,李嬌莫名一顫,眼皮跳個不停。
壓下心中那種強烈的不适感,李嬌不再去看那太陽,轉身打算去找莊文貞。
莊文貞應當還在國子監内……
“娘子暫且留步——”一道聲音攔住她的去路。
轉頭,是姚月身邊的于女官。
她面色微冷,嘴角勾着并不明顯的笑,軒然道:“我家殿下有請。”
李嬌暗歎一口氣,顯然并不意外,與劍蘭婋娘匆匆交換了眼神,李嬌跟上她的腳步。
這才是場硬仗。
李嬌被帶到一間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