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嬌莫名打了個寒顫。
那是一種她很少會有的情緒——恐懼。
像是一人獨行與夜色中,遠遠看見一個同路人,奮然前行,走進了才發現,是披了皮的鬼。
衆人都沒有說話,她也并不感到尴尬,繼續宣告道:“是王氏的九郎,婚期定在下月初三,往後我就不來了。”
揮了揮衣袖,她狀似大度道:“往後的路我們各走一邊,諸位若是遇到了什麼難處,也可來王氏尋我。”
俨然一副上位者的口吻。
走到李嬌嬌面前,一雙無辜的杏眼眨了眨,她特意強調道:“尤其是你啊,木喬——啊不對,是李嬌嬌。你近來……難處可大着呢。”
李嬌懶得駁她,隻是淡淡道:“不勞費心。”
“哼!”她轉身,頭上的鳳凰金步搖從李嬌眼前擦過,嘴裡嘀咕着:“我看你還能得意幾時!”
最後狠狠剜了李嬌一眼,她頭也不會地走了。
“其實她說得也沒錯。”季華獻不知何時來到了李嬌身側,她雙眼含笑,輕聲道。
李嬌撇了她一眼:“也不勞你費心。”
季華獻隻是笑着搖頭:“李嬌嬌,你的處境,可比莊文貞危險多了。”
李嬌這些天還是住在國子監,回到住處,劍蘭端着個杯子站在門口。
這是在做什麼?李嬌覺得奇怪。
“娘子……你……前幾日說的,說的百花胭脂蜜,我……我找到了,你快嘗嘗吧。”一席話說得斷斷續續、汗流如注,李嬌接過杯子往裡走。
“娘子!”劍蘭突然叫住她,聲音尖尖的,叫人聽了心裡發毛。
李嬌回頭,挑挑眉,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
宋稚不知從何處出現,運劍如風,狠狠刺向劍蘭。
來不及反應,李嬌近乎本能般地,拔劍,反手刺去。
手中的杯子沒拿穩,掉在了地上,泛起陣陣輕煙——
有毒。
這一次,宋稚并沒有躲。
血從她嘴角淌出來,一口又一口,根本止不住。
這才發現,她渾身都是傷。
她在笑。
雙目猩紅,眼睛幾乎和吐出的血是一個顔色。
越笑越興奮,越笑越幸福,她的嘴角幾乎要撕裂開來。
向前倒去,她落入李嬌懷中,輕輕撫上李嬌的耳垂——這一次,李嬌沒有在躲開。
隻聽她輕聲說:“我說過的,我要結束在你手上。”
很輕很輕。
李嬌腦中一片混沌。
變故來得太突然,她不能理解也不願理解。
劍蘭呆呆站在李嬌身後,望着宋稚血腥的雙眸,她愣愣拔出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她就這樣,拿着匕首,與宋稚對視了。
兩人的目光直直撞在一起,竟莫名在彼此的眼中看見了解脫。
手越抖越厲害,她忍不住哭出聲。
隻見她雙手握住匕首,刺向李嬌的肩膀。
閉眼前,她看見了宋稚擴大的笑容。
她也笑了——這或許就是所謂卑劣之人彼此的默契吧。
拼盡全身力氣,宋稚将李嬌推倒在地,匕首刺在了宋稚的後背上。
劍蘭崩潰地坐在地上,泣不成聲。
李嬌砸向地面,頭撞得發暈。
她隻是不解地望向宋稚。
為什麼?
宋稚亦望向她,帶着相似又不同的困惑——為什麼?
“你……你救了那麼多人……為什麼……為什麼不救救我呢?”
這是她說得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