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了?”柏辰星不為所動,依舊抱緊自己的玻璃罐,條理清晰地反駁道,“隻能說明你想象的我根本就不是我。這是你的問題,跟我無關。不要把責任推卸到我身上。而且,你要煩到一邊待着去煩,不要打擾到我。我都快被你整煩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今天有殺青宴?”
“你當我是白癡嗎?我隻是喝了酒,又不是失憶了。”
“原來你還記得自己喝了酒。”
“當然,我酒量一直很好。”
蘇以遊默默吐槽道:“自以為的好。”
然後他就看見人騰的站起來,嘴裡念叨着:“我不要和你說話了!我要找——”
話音未落,醉漢又忽地坐了回去。
“找誰?找你玻璃罐真正的主人?”
“我再警告你最後一遍,”醉漢的聲音和眼神一瞬間冷下來,“不要打他的主意。”
越是不讓,蘇以遊的逆反心理就越強。連帶着自帶濾鏡的眼都好像被調回了原有畫質,看向柏辰星的眼神逐漸清明,他故意道:“為什麼不能打他的主意?他是你的?”
“他...他不是我的。”醉漢明顯底氣沒那麼足,頭慢慢聳拉下去。
“他值得更好的。”
“盛濱市太小了,太狹窄了。他得不到更好的發展機會。”
“離開才是最優選項。”
“你哭什麼?”
“我哭了?”柏辰星不信。他抹了一把眼角,兩指搓了搓,似乎真感受到指腹那一點濕潤。于是頭順勢低了下去。
“大概是因為我有點想他。”随後醉漢猛地仰頭,死命梗着脖子,瘋狂眨眼,仿佛想靠這一招把眼淚逆流回去,“一點點。不能太多。不可以太多。”
蘇以遊是真感到奇了怪了:“這麼想他,幹嘛不主動找他?”
“我不想低頭。我退讓好多次了,他總要還我一次。”
“可是感情的話,能有借有還嗎?”
柏辰星一愣,猶如遇到重大困難,臉上浮現出迷茫的神色。他摩挲起順滑的罐身,半晌,啞聲說,“不能。但那是原則性問題,我不能退步。”
說到這兒,喘了兩息,喉結滾了一滾,聲音摻了點委屈,“他根本就不在乎我。一聲不吭地就走了,什麼話也沒留給我。”
倒也不是什麼嚎啕大哭,隻是比起先前剛拍完哭戲後的沉默寡言,這次是邊哭邊倒苦水。蘇以遊頭一回見這樣的陣仗,不忍直視地從一邊刷刷刷地抽出好幾張紙巾,遞到醉漢面前。
醉漢來者不拒,使勁地擦着淚珠,哽咽道,“...我要是知道他第二天就走,我就不跟他吵架了。可是我生氣呀,難道你生氣的時候不會吵架嗎?”
話題對上自己,蘇以遊連連擺手表示投降,嘴巴說着支持的話:“肯定的!誰都有脾氣!”
“就是。而且,後面也不跟我聯系。不聯系就不聯系,誰怕誰!既然這樣,為什麼離開他我活不了?難道我的生活不能繼續了嗎?一個兩個的,以為不提,我就能忽略?TMD,懂不懂有些人是哪怕他不在眼前看着了,可周圍的一切全TMD像是在完成遊戲的收集碎片一樣,杵在那兒逼着你按,不按,後續劇情過不了!我用得着它們提醒我他不在了嗎?我用不着!我要留着這些,我要記住這些,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離不開誰!”
醉漢口号喊得響亮,氣勢擺得牛b,隻要看不見嘩啦啦的淚花,一切就都唬得住人。
蘇以遊徹底碾碎掉心裡頭那點小粉紅,萬般複雜地看着想忍但顯然沒忍住流淚的友人。
誰能告訴他,不顯山不露水的,原來柏辰星心理活動這麼多嗎?這平時得多壓抑呀。是不是因為盛濱市邊界屏障隔絕得太死,娛樂八卦都不讓居民在星網連上,把人給整抑郁了?!
不過秉持着虛言市市民的良好傳統,抛卻暗戀者身份的他好奇道:“那你後悔嗎?”
“我不後悔。但我有點想他。”
八卦者嘗試誘惑道:“很想他?”
可惜沒得到回應。
醉漢已然歪倒在床鋪上,滑落至鼻尖的淚珠要掉不掉,隻有懷裡的糖罐誓死追随般一同倒下。玻璃的夾縫中浮着忽明忽滅的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