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時間已經過去太久,等到小鎮,再從長計議。”
正在這時,日記的書脊中滲出某些粘稠黃色液體,瞬間流了群青滿手。還沒等他來得及擦去,液體就凝成了一小簇螞蝗或是蛆狀生物,白乎乎的,擁擠在一起蠕動着,口器深深地紮入手指。
群青垂下眼,指尖微光閃過,将之全部碾碎。
雲栎見狀,表情又害怕起來,“這是什麼??是剛才那種寄生的東西嗎?”
“隻是被喚醒的蟄伏體罷了,在環境不适合成長時,它們會保持液體狀态,一旦被生物體接觸就會恢複原本面目。你也小心,不要接觸到四周的黃色液體……可能會被啃成白骨的。”
聽了這話,雲栎瞬間原地跳起,檢查了一遍衣服。
“那麼現在怎麼辦?還能在這裡過夜嗎?”
短短的時間裡遇到這麼多屍體和魔獸痕迹,又聯想起司機那句“不要在埃爾西山的土地上睡着”,他不由得感覺頭皮發麻。
群青走到洞口,用雨沖掉滿手的鮮血和碎肉。
“當然,即然知道有危險,那就更值得留下了。”
的确,他之所以會采取這種徒步進山的方法,而不是直接搭乘鹽龍飛過去,就是想要查看一下森林中的情況。如果真有魔獸出現,某種意義上來說,可能正符合他的意圖。
而且……比起外面的瓢潑大雨,他還是更願意在這種山洞裡。
…
在飄渺的雨聲中,群青做了個奇怪的夢。
夢境裡亦是夜晚,天空中沒有群星,隻有極為昏暗的月光。
他站在一座海邊的高崖上,面朝着濕潤的狂風,俯視着遠處漆黑的海洋。明明已經隔了一段距離,但是浪潮聲卻震耳欲聾,讓他有些頭暈目眩起來。
正在這時,他感覺到身後有人在靠近。
對方停在與他極近的地方,輕輕搭上他的肩側,吐息輕觸在後頸,聲音輕柔。
“你看,那裡有東西代替了星辰。”
群青順着那人的話轉過身,發現在世界另一側,有着一座寬廣的山谷。
樹林中散落着星星點點的光芒,因為在移動,所以也許是來自于生物。而在更遠一點的地方,無數固定不動的火光聚集在一起,組成了村落的樣子——無論是光點,還是小鎮的道路,都竟然與他先前在森林中所看到的景象驚人相似。
“很漂亮,是不是?……去看看吧,也許,是有趣的事情正在發生哦。”
那人輕笑一聲,與他并肩而立,搭着他的指尖從肩側緩慢下移,若有若無地滑過他的小臂,帶來冰冷又微癢的感覺。群青默不做聲,放任着對方的動作,直到他們手背相碰,指骨在起伏處錯開相貼,交換着彼此的體溫。
他們保持這種姿勢很久,也許是幾分鐘,又或者幾個小時。
一直到群青終于将轉頭看過去,“……這裡是什麼地方?”
那人亦再次看向他。
他們離得太近,幾乎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隻要再近一點,就會直接就會以鼻梁相觸。
但他們卻似乎離得不夠近,因為群青看不清對方的容顔,隻能看到那随風飄散的黑發,以及在那黑暗中發光的雙眸——它們是純淨的藍色,如雪山之頂的天空,又如冰冷的火焰。
那人再次笑了起來。
“我親愛的死神,這難道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嗎?這裡是某人的夢境哦,也就是說,是并不存在的虛假世界。”
對方歎了口氣,低下頭,語氣中似有遺憾。
“如果不是這樣……注定相互殘殺的你與我,又怎麼可能像現在一樣,和平共處呢?”
…
群青醒了過來。
四周鴉雀無聲,雲栎在身邊睡得東倒西歪的,可能因為覺得冷,所以差點把他的大衣都給拉走了。
他将光照體又調高了半度,把衣服蓋在雲栎身上。
……我竟然又夢到了他,群青想。
他低頭凝視自己的手,指間似乎依然萦繞着夢境中那人的溫度。
對方是他的死敵,但也……曾是他不可排遣的心魔、不可觸及的隐秘。隻是時隔多年,一切念與憎都早已是過往雲煙。
幾秒後,他微微握拳,臉色徒然陰沉下來。
無緣無故地重新夢到那個家夥……
看來是不祥之兆。
…
仿佛是回應他的這種預感似的,某種無聲無息的震動,突然在他的大腦裡回蕩。
他立刻警惕起來。
眼前漆黑一片,耳側隻有淅淅瀝瀝的雨聲。
但是他知道,有什麼東西正從黑暗的雨夜中爬行而來,雖然氣息非常微弱,像是貓的腳步,但是還是沒能逃過山洞外側的感知結界。
群青輕輕地爬到雲栎身邊,捂住對方的嘴巴。
“……!”
雲栎被驚醒,下意識掙紮起來。
“是我。”群青貼在對方耳邊低語,“有東西過來了,不是動物。”
“什麼?魔獸嗎?……那我們怎麼辦?”
“躲起來。”
微弱的熒光在山洞外閃動着,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明顯,然後流淌般進入山洞。
與其說它們是魔獸,倒不如說是某種粘稠的凝膠,通體半透明,泛着乳白色,看上去像是一大灘被風暴卷上岸的水母,卻又有着在岸上自主移動的能力。
群青屏息凝神,心裡評估着形勢。
他并未見過這種魔獸,不知特性和對付方式,更何況還有個不善戰的雲栎。
所以目前看來,最安全的方法是坐在原地,等魔獸自行離開——而他們的生命來源,也是一種被稱為光息的物質,會從皮膚和呼吸裡慢慢滲透出來,進而也許可能被魔獸所察覺。
當然了,這很好解決,神族可以使用遮蔽技術來隐藏自己。
“要留在這裡嗎?但是……我不會遮蔽啊?”雲栎小聲道。
“什麼?你不會遮蔽?”
群青目瞪口呆。